時間:2023-06-04 10:49:47
開篇:寫作不僅是一種記錄,更是一種創造,它讓我們能夠捕捉那些稍縱即逝的靈感,將它們永久地定格在紙上。下面是小編精心整理的12篇交通事故賠償起訴書,希望這些內容能成為您創作過程中的良師益友,陪伴您不斷探索和進步。
本報訊 昨天,本市西城法院對今年6月3日早晨發生在西二環阜成門橋南的特大交通肇事案作出一審判決,兩名肇事司機及其單位被判賠償5位原告120余萬元。此次由于肇事司機疲勞駕駛引起的特大交通事故,共造成兩死一傷,5輛車受損的嚴重后果。由于事故發生時正是早高峰,所以當天造成二環主路大堵車,無數人上班遲到。
親手醞成了此次事故的司機王森偉,在不久前法院開庭審理此案刑事部分時說:“那天我是拉渣土,一連干了12個小時,所以確實有些疲勞。檢察院的起訴書,我都認賬。”
今年6月3日早上6時10分許,王森偉駕駛一輛滿載渣土的大貨車由南向北行駛至二環路阜成門橋南120米時,遇上吳根源駕駛的“小面”同方向在王森偉的車輛左側并線,致使王森偉車的左側前部與吳根源車右側相撞,后王森偉的車又與右側車道的另一輛車發生剮蹭。由于王森偉過度疲勞,注意力不集中,在向左打輪躲閃時,越過中心隔離帶,沖入逆向車道,撞上一輛迎面正常駛來的金杯車,金杯車司機及一名乘車人當場死亡。后面駛來的另一輛車躲閃不及,撞在前車上。事故發生后,王森偉在案發現場向公安機關投案。相關路段交通被中斷近一個小時左右。
此次事故造成兩人死亡、一人受傷,5車受損。經交通事故認定,王森偉承擔事故主要責任;吳根源承擔事故次要責任。今年10月21日,王森偉被法院以交通肇事罪判處有期徒刑5年。隨后在事故中死傷人員家屬及車輛受損車主,提出民事賠償請求。
北京青年報
44年前的1970年,“訴辯交易”制度在美國創立。和這項制度一樣具有“交易”性質的“刑事和解”制度,在我國2013年1月1日起開始實施的《刑事訴訟法》中確立。
和“訴辯交易”制度中的檢察官和被告人的交易不同,我國的“刑事和解”制度中的交易是在公檢法任意一方的主持下在被告人和被害人之間進行。
在《刑事訴訟法》修訂草案面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之時,寫入其間的刑事和解制度被認為是此次修法的十大亮點之一。在刑事和解制度應聲落地之時,法律業內人士對這項制度寄予了“恢復性司法”的期待。然而,在最初實施的一年間,這項獲得贊譽的制度卻在審判實踐中主要被應用于故意傷害和交通肇事兩類案件中且遭受冷遇。
這項在審判一線法官眼中“利弊共存”的制度,遭遇了哪些現實壁壘?
法律名詞解釋
刑事和解
刑事和解是指在刑事訴訟過程中,通過調停人或其他組織使被害人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直接溝通、共同協商,雙方達成民事賠償和解協議后,司法機關根據案件的具體情況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不再追究刑事責任或從輕減輕刑事責任的訴訟活動。
初嘗和解制度的那批人
案例1 故意傷害案中的群毆者
2013年夏天,余波和林麗有了一段短暫時間的交集。
余波是江蘇省鎮江市潤州區人民法院(簡稱潤州區法院)刑事審判庭的法官,出租車司機林麗是他主審的一起故意傷害案的被告人。
一年前,林麗帶領親友跟她的一位同行和其帶領的人打了一場群架,雙方都有人掛彩。林麗因為將對方的一個人打成了輕傷而被以故意傷害罪起訴到了潤州區法院,她的案子由余波審理。
在對林麗案件的審理中,余波以新《刑事訴訟法》中的刑事和解制度化解了被告人與被害人之間的矛盾。在林麗回到正常生活軌道的同時,這起案例也成為潤州區法院2013年度僅有的三起適用刑事和解制度的案例之一。
一場群架引發的刑案
林麗是江蘇省鎮江市人,這位有一個女兒的母親以開出租車為業。她的案件,起因于與同行之間的一點兒摩擦。
2012年一個潮濕炎熱的夏日,林麗開著出租車來到一個加油站加油。在她把車停在那里之后,一名年輕男出租車司機也來到了加油站。由于林麗的動作稍微慢了一點兒,那名出租車司機上來打了林麗一拳。然后,他駕車跑掉了。
出租車司機名叫何磊,是一位90后安徽籍小伙子。在跟隨父親何丙松來到鎮江后,他也像父親一樣成了一名出租車司機。
何磊和林麗原本素不相識。那天,林麗吃了一個啞巴虧之后,一直對挨了何磊一拳耿耿于懷。
事有湊巧,在“拳頭事件”過去一段時間之后,兩人于2012年7月5日晚上再次在同一家加油站相遇。
林麗是個脾氣暴躁的人,在看到何磊后,決定給對方點兒顏色看看。當時,林麗正在讀高中的女兒坐在她的車上。為了不讓女兒受到驚嚇,她讓一名親屬帶女兒回家。安頓好女兒之后,林麗一把把何磊那輛車的車鑰匙拔下來并打電話給自己的丈夫等人,讓他們來“幫助自己”。見林麗打電話叫人來對付自己,何磊這邊也打電話叫來了自己的父親。
雙方親友到場后,一場群架開始了。
這是一場兩敗俱傷的爭斗。在混戰中,林麗與何磊的父親對陣。雙方打斗的場面,在潤州區法院后來作出的刑事判決書中是這樣描述的:“林麗持鐵棍擊打何丙松,致何丙松頭部、面部等多處受傷,經法醫鑒定為輕傷。”林麗這方也有人掛彩,她的表弟被對方打得傷勢不輕。
“輕傷”這一法醫鑒定結論,意味著林麗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刑事責任。案發后,公安機關以林麗涉嫌故意傷害罪將案件移送檢察機關。雙方都有人受傷,只有林麗一人被批準逮捕。對這一處理結果,林麗這方覺得不公,何磊那方也不買賬。為此,雙方開始頻頻上訪。
就是在這種狀況下,林麗故意傷害案被起訴到了潤州區法院。接著,林麗的表弟也以刑事自訴的方式起訴了對方。
上述兩起相互關聯的案件,由余波負責審理。
艱難的刑事和解
面對上述兩起“咬合”在一起的案件,余波一下子想到了刑事和解。如果這個想法能夠實現,對“雙方都有好處”。不然,雙方都會受到刑事處罰。
林麗故意傷害案啟動刑事和解程序之后,余波的工作進展得很不順利。
何磊的父親何丙松和林麗生于20世紀60年代末的同一個年份。雖然是同齡人,但化解他們之間的“仇恨”卻讓余波頗費了一番工夫。
“要想獲得對方諒解,就得多賠錢。”余波說。按照刑事和解的程序規定,只有何丙松從林麗那里拿到一筆滿意的賠償并與林麗達成和解協議,余波才能依托雙方的和解協議對林麗從寬或免于刑事處罰。
何丙松提出的賠償額高達10萬元。
余波居中做林麗的工作,暴脾氣的林麗一聽10萬元這個數額就火了。余波回過頭來做何丙松的工作,何丙松的態度強硬到“一分錢也不讓”。對這樣的情況,余波有一定心理準備。在雙方毫不讓步的情況下,他決定采取強制措施。為了不讓任何一方“感到法院偏袒某一方”,他按照法律規定把林麗和打傷林麗表弟的人一并關押起來并決定“要抓一起抓,要放一起放”。同時,余波還動員雙方的律師分別做自己當事人的工作。
余波和林麗談了多次之后,她的態度有所松動。他也反復和何丙松這方談,讓他們降低索賠數額。后來,林麗表弟那個案子的雙方當事人達成了和解協議。在這個基礎上,余波乘勝追擊,讓何丙松把索賠額度從10萬元一點兒一點兒降到了1萬元。對1萬元這個數額,林麗愉快地接受了。
在雙方簽訂和解協議前,余波和林麗談了一次話。他對這個年齡比自己大的女子說:“你女兒馬上要高考了,你卻在這邊跟別人打架。你打架打得兇,并不代表你能力強。”
聽了余波這番話,林麗頓時嚎啕大哭。
2013年8月1日,在余波的主持下,林麗和何丙松簽署了《刑事和解協議書》。在簽署協議后,林麗當場把1萬元賠償款交給了何丙松。
依托《刑事和解協議書》,余波于和解協議簽署的同一天對林麗作出免于刑事處罰的判決。與此同時,林麗表弟的刑事自訴案件也以化干戈為玉帛的方式結案。
案例2 交通肇事案中的醉駕者
交通肇事,作為典型的“除瀆職犯罪以外的可能判處七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過失犯罪案件”,成為山西省沁水縣人民法院(簡稱沁水縣法院)在2013年中適用刑事和解制度最多的案件類型。
在2013年15件成功適用和解程序的交通肇事案件中,沁水縣法院刑事審判庭副庭長吳鵬認為,由他主審的嚴偉醉酒駕駛不慎翻車致使同車工友死亡案,是令他印象最深的一起交通肇事案件。
醉駕載友致其死亡
2013年4月4日早晨,在沁水縣鹿臺山煤礦川煤九處施工隊工作的嚴偉結束了前一晚的夜班。他和同事關昊、申力、牛波一行4人在食堂吃過早飯后,大約10點,駕車前往另一位工友在馮村的租住處喝酒。
到中午12點時,4人離開工友的住處,再次驅車前往張莊共進午飯。據他們回憶,午飯時4人再次飲酒,兩次總共喝了大概三四瓶白酒,還有一些啤酒。午飯過后,4人一起駕車返回鹿臺山煤礦。
由于關昊、申力和牛波都不會開車,所以,以上三段均為十多分鐘車程的路程都是由嚴偉駕駛車輛,他們所乘坐的哈飛牌小轎車也是嚴偉的私家車。
下午1點45分左右,嚴偉不慎將車開出路面,撞到路邊的樹上,導致車輛掀翻,車上的4人被卡車內,均不同程度受傷。坐在后座上的牛波傷勢最重,后因救治無效死亡。據嚴偉交代,當時他開著車睡著了,不知不覺中突然撞到了路邊的樹上。
在刑事偵查階段的筆錄中,嚴偉稱自己不記得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當時自己的行駛速度有多快,只知道自己在由南向北駕駛,卻并不清楚究竟行駛在公路的什么位置。“我當時迷迷糊糊的。”嚴偉這樣形容出事時自己的狀態。根據司法鑒定結果,在當天下午3點對嚴偉抽取的血樣中,乙醇含量為209.3mg/100ml,發生事故時的車速在90km/h~ 94km/h之間。另據交警部門在現場拍攝的圖片顯示,那是一段全程限速為30km/h的路段。所以,在標準和實情的比對下,不難得出結論:極度醉駕和超速行駛是這起慘劇的罪魁禍首,而嚴偉親手制造了這一切。
雙方均受裨益的刑事和解
2013年4月14日,牛波的家人向沁水縣法院遞交了刑事附帶民事起訴書。而后,5月2日,沁水縣公安局偵查終結后,沁水縣人民檢察院(簡稱沁水縣檢察院)以被告人嚴偉涉嫌交通肇事罪向沁水縣法院提起公訴。5月8日,沁水縣法院受理此案。
在刑事附帶民事起訴書中,作為原告的牛波的父母和妻兒提出訴求,要求依法追究被告人嚴偉交通肇事罪的刑事責任,賠償包含喪葬費、死亡賠償金、被撫養人生活費等在內的損失共計58萬余元。沁水縣檢察院在起訴書中指出嚴偉應對這次交通事故負全部責任,應當以交通肇事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面對這樣的案情,主審法官吳鵬說,一經受理他就著手主持雙方和解。在他看來,適用新《刑事訴訟法》中的和解程序對雙方都是大有裨益的。在本案中,被告人和被害人均為家里的頂梁柱,雙方都生活在農村,經濟拮據。牛波出事時,除了家有失去勞動能力的母親和尚未成年的兒子,妻子也正值二胎懷孕的第三個月。而時年28歲的嚴偉,是一個3歲男孩的父親,家中還有疾病纏身的年邁父母和沒有經濟收入的妻子。出事時,他剛到鹿臺山煤礦上班未滿一個月,工資都沒領到。“我知道酒后不能開車,但當時覺得應該沒事”,嚴偉回想起當天的情景懊悔不已,他沒有想到自己的過度自信會給工友和工友的家屬以及自己的親人帶來這樣的重創。從事故調查伊始,他就極力配合調查,主動認罪,竭盡全力地彌補自己的過失行為給他人帶來的損傷。
“這個案子要是放在一年前,首先不易調解,其次判決了也很難執行,”吳鵬這樣對記者說,“但現在就不一樣了,新《刑事訴訟法》出臺后,有明文規定雙方達成和解后,可對被告人從輕處罰。所以,被告人有了這樣的心理預期后,就能夠更積極主動地努力和解。”
在事故處理階段,嚴偉家人主動拿出2萬元賠償金。雖然對于牛波家人的訴求來說,這只是杯水車薪,但嚴偉家已是傾其所有。“和解比判決更容易使被害人家屬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賠償,這對于家境貧寒的家庭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常年工作在基層法院一線的吳鵬這樣形容自己對于刑事和解制度最深切的感受。所以,從5月8日立案到7月25日雙方達成和解協議,2個多月的時間里,吳鵬三番五次地給雙方做工作,向他們闡釋刑事和解制度,同時,也講解和解能給雙方帶來的好處。
“我們做工作大約進行了3次,還通過電話進行聯系,因為雙方都不是沁水縣本地人,不想給他們增加舟車勞頓。”吳鵬說。在吳鵬看來,雖然在這起案子中由于當事人對刑事和解制度較為陌生,但最終達成的和解協議確為雙方自愿。
2013年7月25日,在嚴偉真誠悔罪、向牛波家人賠禮道歉并又主動賠償9萬元的積極態度下,牛波家人與嚴偉及其家人簽訂了《刑事和解協議書》,約定嚴偉共賠付牛波家人12萬元,牛波家人不再追究嚴偉及其家屬的民事賠償責任。同時,牛波家人還出具了諒解書,表示對嚴偉的過失行為予以諒解,請求法院對其從輕處罰。
由于嚴偉的車輛沒有商業險和交強險,無法獲得保險賠償。向牛波家支付的11萬元賠償款,是嚴偉家人向親戚和朋友借錢并將房子賣掉后才籌措到的。剩余的1萬元,嚴偉家人向牛波家人出具了借條,約定在2013年12月31日前還清。所以,鑒于被告人未能即時履行全部賠償義務,沁水縣法院在和解當天制作了附帶民事調解書,以確保如果剩余的1萬元賠償款不能如期支付,原告可以申請法院強制執行。
至于對嚴偉的刑事量刑,在7月31日的開庭審理中,公訴機關認為由于嚴偉超速行駛,造成一人死亡且負事故全部責任,應當判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嚴偉的醉酒駕駛行為又構成酌情從重處罰的情節。同時,公訴機關也指出嚴偉系初犯、偶犯,且到案后如實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實,案發后又與被害人家屬達成賠償協議并實際履行,取得了被害人的諒解,可以從輕處罰。最終,公訴人給出的量刑建議為2~3年有期徒刑。
8月8日,在公訴機關從輕處罰的量刑建議下,在嚴偉的辯護律師指出被害人對自己的死亡也應負一定責任且被告人一貫表現良好、家庭生活又困難以及被告人與被害人已達成刑事和解構成從輕處罰的法定情節的情況下,沁水縣法院對嚴偉作出刑事判決,判決嚴偉犯交通肇事罪,判處有期徒刑10個月。
至此,牛波的妻子距離生產還有3個月,11萬元的賠償款解決了一家老小的燃眉之急;同時,嚴偉也在悉心悔罪的過程中深刻反思、認罪伏法,以自己真誠主動的態度換回了從輕量刑的結果。
案例3 尋釁滋事案中的砸車者
因為既是老鄉又是工友,所以,在90后郭辰辰眼里,年長自己12歲的張會增儼然是一位無話不說的大哥。然而,這對關系親密的老鄉卻在一次酒后,共同砸了20余輛停在路邊的轎車。
在張會增和郭辰辰被北京市豐臺區人民檢察院(簡稱豐臺區檢察院)以涉嫌尋釁滋事罪起訴到北京市豐臺區人民法院(簡稱豐臺區法院)后,主審此案的刑事審判一庭法官董曉宇適用了刑事和解制度,僅一個多月時間就給此案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因仇富酒后砸路邊車
1991年4月出生于河北農村的郭辰辰,小學畢業后便跟隨父母在家務農。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不甘心過這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于是,他只身北上,來到北京打工。也正是在打工的單位,他結識了張會增。
相比年輕的郭辰辰,已在北京打工多年的張會增算是“經驗豐富”了。見初來乍到的小老鄉對自己有幾分依賴,張會增自然對他照顧有加。
2013年4月16日中午,張會增和郭辰辰相約來到一家小飯店喝酒。幾杯酒一入肚,兩人的話匣子就打開了,從家人聊到單位,從過去聊到將來。最后,他倆都記不清聊了多久,更記不清喝了多少酒。
從小飯店出來后,張會增和郭辰辰一路踉踉蹌蹌地往回走。突然,兩人看著路邊停著的轎車,都停下了腳步。片刻之后,兩人開始使勁地用腳踹轎車,用手掰轎車的后視鏡。之后,仍覺不解氣的他們又從路邊撿起磚頭砸轎車車身和擋風玻璃。兩人如此瘋狂的行為被路人看到后,撥打110報了警。當民警趕到現場時,張會增和郭辰辰已經打砸了20余輛轎車。兩人當場被抓。
由于張會增和郭辰辰都喝多了,直到被帶到派出所,他倆也只是模糊地記得有砸車行為,具體砸了多少輛車都不記得了。據兩人交代,砸車行為緣于仇富心理,“看著別人都有車,自己沒車,心里不舒服”。
事發時,被損轎車的車主不在現場,民警便在車上留了電話,讓車主主動與民警聯系。但事后,有部分車主并沒有與民警聯系,也有部分車主因車損害比較輕而沒有要求賠償。最終,只有6輛轎車進行了損傷鑒定。經鑒定,6輛被砸轎車損失價值共計10311元。
刑事和解助推“從輕處罰”
9月26日,豐臺區檢察院指控被告人張會增和郭辰辰犯尋釁滋事罪,分別向豐臺區法院提起公訴。這兩起案件同時交到了董曉宇法官手中。由于案情比較簡單,且兩名被告人都認罪,因此,法院采用簡易程序審理。
在提審中,張會增和郭辰辰的認罪態度誠懇,都為自己砸車的行為表示真心悔過。也正基于此,董曉宇想到了刑事和解。“刑事和解的前提就是被告人能認罪、悔罪。”董曉宇說。
于是,董曉宇先聯系了張會增和郭辰辰的家人。在簡單地介紹了案情后,董曉宇重點向張會增和郭辰辰的家人解釋了什么是刑事和解以及適用刑事和解對兩名被告人的益處。聽完董曉宇的解釋,兩家人都表示愿意替被告人積極賠償。
隨后,董曉宇又聯系了6輛被砸轎車的車主。“因為這兩起案件涉及的是財物損失,與人身傷害不一樣,所以,被害人還是很配合的。我也和被害人說清楚了,畢竟是財物損失,不可能要精神損害賠償。被告人家屬愿意按照車損鑒定賠償,被害人都能夠理解。”董曉宇說。在董曉宇的調解下,6位車主都諒解了2名被告人,并書寫了諒解書。由于6位車主及時拿到了賠償款,因此,他們并沒有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
11月11日,豐臺區法院分別對張會增和郭辰辰作出“從輕處罰”的一審刑事判決。判決二人犯尋釁滋事罪,判處有期徒刑1年。宣判后,二人均沒有上訴。
(文中人名除法官外均為化名)
一線法官品說“交易”滋味
刑事和解制度入法
江蘇省鎮江市潤州區人民法院法官余波的刑事審判生涯起始于2001年。在刑事審判一線工作的十幾年中,他不斷聽到法律界關于建立刑事和解制度的呼聲。但是,刑事法律的作用在早些年一直被單純理解為“打擊犯罪”。因此,這項制度一直處于理論探索和法官自發尋求和解的狀態中。
在“很多刑事案件發生在鄰里之間和家庭之中”這一情況被立法者了解之后,尋求一種良好的方法來處理這類刑事案件,便成為共識。在2012年《刑事訴訟法》修改時,這樣一種方法被找到了。
這個方法,就是刑事和解制度。
“在新《刑事訴訟法》頒布后,我一看到新增了刑事和解制度,第一反應是很震驚,”已經在刑事審判一線奮戰了近5個春秋的山西省沁水縣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副庭長吳鵬欣喜地告訴《法律與生活》記者,“這項規則從無到有,而一經設立就在條文中賦予了‘應當’的字眼,這樣的決心和力度還是較為罕見的。
從2009年自己開始獨立辦案以來,吳鵬已經審結了將近400件刑事案件。在一樁樁刑事案件以及一份份刑事判決背后,吳鵬和其他刑事法官最為頭疼的不是如何審明案情,也不是怎樣依法量刑,而是如何真正地達到息訴寧人,使被害人的損失得到彌補,將雙方的矛盾化解于無形。
“刑事案件的矛盾要比民事案件大,且多為社會矛盾最大化的一種體現”,所以很多時候,法院在這其中做工作不只是一個簡單的中間人的角色。“被害人一心希望被告人得到應有的懲戒,而被告人也在劍拔弩張的訴訟過程中忘記自己的悔罪態度。在這種情況下,調解沒有希望,而一紙判決無論對于被告人還是被害人都顯得冷冰冰的。”吳鵬說。
在新《刑事訴訟法》于2013年1月1日實施時,余波對刑事和解制度已有了透徹的理解:“只要雙方達成一致,在公、檢、法任意一個環節都可和解,最終由法院從寬或免于刑事處罰。”
免于刑事處罰,對觸犯刑律者來說,是一個夢寐以求的結果。原因在于,如果被免于刑事處罰,不但不用坐牢,而且還能保住工作。以公職人員觸犯刑律為例,如果被判實刑,會丟掉工作在內的一切;如果被判緩刑,公職會被保留。換句話說,刑事和解會讓一些被告人“得到一個好的結果”,而被害人也能“達到自己的一些要求”。從另一個角度看,執法者也可通過自己的工作從根本上鏟除他們之間產生矛盾的根源。
從調解到刑事和解
曾因一起殺人案來到最高人民法院請求“槍下留人”的陜西律師朱占平是一位堅定的“死刑廢除論者”。在2000年,他在自己的三起“命案”中嘗試通過“和解的方式結案”。在近11年前的2003年,他在一名死于一名“惡少”車輪下的小販的官司時,便積極促成受害者與被告人達成民事賠償協議,把刑事案件的審判權“完整地交給了法院”。他的這一做法,得到了中國政法大學教授許蘭亭的高度評價:“這種解決問題的方式非常好。”作為刑事法律專家,朱占平和許蘭亭深知,處理刑事犯罪問題包括“及時將罪犯繩之以法”和“有效撫慰被害人”兩方面的內容。直白地說,“有效撫慰被害人”就是讓他們獲得更多的賠償。
在刑事和解制度確立之前,余波和全國各地的刑事審判法官幾乎都做過同一件事情,那就是通過促成被害人及其家屬對被告人的諒解,使被告人受到從輕處罰。在接受《法律與生活》記者采訪時,余波特別強調了“從輕處罰”這個概念。除此之外,他還強調了“調解”這個概念。
調解和從輕處罰都屬于刑事和解制度確立之前被廣泛應用的法律規則。
從刑事案件中的調解工作到刑事和解制度,在表面上看,“調解”與“和解”只是一字之差。但是,兩者之間還是有很大不同的。據余波介紹,在刑事和解制度誕生之前,法官在審理刑事附帶民事案件和輕微傷害案件時,經常會進行調解。
針對調解與和解的區別,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二庭法官江偉給出了很詳細的解釋:“調解與和解這兩個概念最初是從民事案件中過來的,調解是指有中間調解人主持,雙方達成一致意見;而在沒有中間人的情況下,雙方自行達成一致意見,叫做和解。”然而,在民事案件中如此明確地區分,“嫁接”到刑事案件后,區別又不明顯了。“在刑事案件中,被告人被羈押了,被告人與被害人之間還存在對立的情緒,沒有法院做中間人調解的話,不可能達成和解。所以,在刑事案件中,調解與和解在形式上和方式上是沒有什么區別的,都需要法院來主持,也要求雙方自愿。”江偉說。
刑法學專業出身的江偉拿到清華大學碩士學位后,便開始了刑事審判生涯。盡管他所在的刑二庭有大量的案件是不能直接以調解或和解來結案的,但江偉仍以“二審案件上訴人撤訴和一審案件被告人不上訴服判息訴”的突出表現多次榮獲院內“優秀調解能手”的稱號。
“其實,調解與和解適用到刑事案件上,沒有特別明顯的界限,只是調解早于和解出現。”江偉介紹,最早,刑事法律只明確規定了調解的方式,且僅應用于刑事附帶民事訴訟案件中:“2005年前后,刑事審判開始提‘恢復性司法’的辦案理念,學界和一些實務部門主張對輕微的刑事案件也使用調解的方式。當時所說的調解,實際上就是把附帶民事訴訟案件中的調解方式擴大化,擴大到一些輕微的刑事案件里面。這種調解其實與新《刑事訴訟法》規定的刑事和解的意思大致相同,只是法定的刑事和解制度明確了更為具體的適用條件。”
恢復性司法是對刑事案件通過在施害方和被害方之間建立一種對話關系,以施害方主動承擔責任消弭雙方沖突,從深層次化解矛盾,并通過社區等有關方面的參與,修復受損社會關系的一種替代性司法活動。刑事和解就屬于恢復性司法范疇。
與江偉同在刑二庭工作的法官呂晶,對刑事和解制度與江偉有著相同的理解:“在刑事和解制度出臺之前,我們常說的和解是調解達成和解,和解是一個結果,調解是一個過程。而現在說的刑事和解制度中的和解又是另外一個概念了。”呂晶坦言,在剛確立刑事和解制度之時,刑事審判法官也為區分調解與和解討論過很久。
“甚至到現在,還有法官認為將調解與和解作區分沒有太大的意義,除非是搞理論研究,一定要將兩者作區別。因為在實際審判工作中,在做法上兩者沒有太大區別,常常出現混用的情況。但新《刑事訴訟法》實施之后,如果要將和解的結案方式落實到法律文書上,法官們還是比較慎重的。”江偉說。
利法何以遭冷遇
在江偉看來,刑事和解制度“是進步的、有價值的。它的效果不是體現在嚴格執法上面,而是更多地體現在構建和諧社會上。它能夠讓雙方當事人都滿意,讓被害人及時得到賠償,讓被告人改過自新、回歸社會”。 對這樣一件被告人、被害人和社會“三贏”的事情,余波也是十分樂于去做的。但是,真正做起來,這項制度落到實處卻有諸多現實壁壘。
在林麗故意傷害案到達余波手中之前,在2013年上半年的6個月內,余波所在的潤州區法院審理的刑事案件雖然不在少數,但是,用刑事和解方式審結的刑事案件卻只有1起;截至11月,也僅有3起案件適用了刑事和解制度。
余波是個有心人,在發現刑事和解遭冷遇的問題之后,他就對這一問題進行了調研。他發現,問題是多方面的。其中,最主要的問題來自“刑事和解應用面比較窄”。
與余波同樣有心的,還有北京市豐臺區人民法院刑事審判一庭庭長張勇。2013年7月底,當她發現本庭1—7月153件附帶民事訴訟案件中有86件達成調解而適用刑事和解程序審理的案件僅有10件時,便就“刑事和解程序在審判階段適用率低”做了調研。其主要原因直指“刑事和解相比調解的適用條件嚴格且在效率上并無優勢”。
按照新《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刑事和解的適用范圍被限定于“輕微刑事案件”。這類被限定在新《刑事訴訟法》第四章和第五章中的范圍為“因民間糾紛引起,涉嫌侵犯人身權利和民主權利、侵犯財產犯罪,可能判處三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故意犯罪案件,以及除瀆職犯罪以外的可能判處七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過失犯罪案件”。
其實,2012年5月10日,在最高人民法院組織的“公訴案件和解程序專題研討會”上,張勇就提出:“為什么要有這么多限定?”而她對所得答復的理解是“好像是怕大家誤會用錢買刑,輕罪就不涉及這方面的問題”。
在新《刑事訴訟法》草案面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時,刑事和解制度被認為是此次修法的“十大亮點之一”。但正是在公開征求意見階段,中國政法大學終身教授、刑事訴訟法專家陳光中便指出了“規定的適用范圍很窄”的問題。立法機關對這一制度的建立之所以比較審慎,是因為在建立這項新制度時還要防范“出現新的不公正”的問題。
刑事和解制度應聲落地后,余波等刑庭法官發現運用刑事和解程序無形中增加了工作量:需要做大量的法律闡釋工作,并在被害人同意的情況下就被告人真誠悔罪、提供賠償、賠禮道歉等方面達成共識。他以可能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盜竊案為例,來說明刑事和解制度適用之難:“一般來說,公安機關在破案時已經追回贓物并且發還給失主了。案件到了法院之后,法院要走刑事和解的程序,就得把失主找來。把失主找來的話,如何讓他們諒解小偷?如果不額外得到一些錢,失主不會諒解小偷,而小偷又沒有錢。在這種情況下,法官就很難辦。”在這種情況下,法官因為“費力不討好”就很少選擇《刑事訴訟法》第五章中規定的“侵財類案件”進行和解。
張勇介紹說,她所在的刑一庭主審普通刑事犯罪案件,刑二庭主審涉及財產的經濟類犯罪案件。“我了解了一下,刑二庭全年一個適用刑事和解程序的案件都沒有。而我們庭適用刑事和解程序的案件類型集中在故事傷害、尋釁滋事和交通肇事。這些類型的案件也都是附帶民事訴訟的案件。這樣一來,適用調解還是和解,區別不大。而且無論適用哪個,對減輕量刑的效果是一樣的”。
由于感覺適用刑事和解程序審理案件更為復雜,在更多的時候,法官們“不約而同”地繼續沿用“調解”的方法。
和解制度摸索前行
盡管在部分一線刑事法官看來,刑事和解制度“框框太多了”,但它的“突破”也讓刑事法官眼前一亮,就是將“除瀆職犯罪以外的可能判處七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過失犯罪案件”也納入和解的范疇。張勇直言,過失犯罪可以減輕處罰,這是對調解很大的突破。
在江偉看來,刑事和解所謂的“框框”已經算大的了:“調解也有框框的,調解只能用于附帶民事訴訟的案件,而附帶民事訴訟只有因為犯罪行為遭受直接經濟損失才能提,很多案件想提附帶民事訴訟是提不了的。相對來說,和解就可以用于附帶民事訴訟案件之外的一些案件。所以說,兩者不是誰大誰小的問題,它們的適用范圍是一個交叉關系。”
在刑事和解制度確立之后,余波在下達判決的時候也感覺“從寬的幅度更大了”。他以交通肇事后逃逸為例予以說明:“肇事逃逸的量刑標準在三年以上七年以下,以前再輕也得判三年;現在,因為雙方和解,可以判三年以下,并且可以既判三年以下又判緩刑。”換句話說,在刑事和解制度出臺之前,即使法官對民事賠償部分做了調解工作,也只能按法律規定的下限對被告人下達判決。
吳鵬同樣認為交通肇事案件是刑事和解制度效力體現得最為顯著的一種過失犯罪案件類型。在沁水縣法院2013年達成刑事和解的28件刑事公訴案件中,僅交通肇事類就有15件,而其他的故意傷害、尋釁滋事、盜竊、和投放危險物資合計13件。吳鵬坦言,這是因為交通肇事類案件更契合過失犯罪這一和解要素,而且在之前的案件審理中,交通肇事類案件被調解的幾率本身就很大。所以,現在由調解轉為和解,比其他類型案件操作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新規實施時間短、具體執行的操作細節沒有規范到位,是刑事和解制度在沁水縣法院實施一年來法官們最深切的感受。也造成審判人員在適用刑事和解制度時對于案件類型的把握有難度,使得案件和解類型相對單一。吳鵬說,目前,他們還處在摸索其他案件能不能適用以及怎么適用刑事和解制度的階段。
刑事和解成為法定從輕量刑的一個情節。但是,從輕量刑的程度和幅度如何把握是擺在包括吳鵬在內眾多刑事審判一線法官面前一個棘手的問題。新《刑事訴訟法》規定對于達成和解協議的案件,公安機關可以向人民檢察院提出從寬處理的建議,人民檢察院也可以向人民法院提出從寬處理的建議,甚至對于犯罪情節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的案件還可以作出不起訴的決定。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505條中,除規定人民法院應當對達成和解協議的案件予以從輕處罰外,還指出對符合非監禁刑適用條件的應當適用非監禁刑,對于判處法定最低刑仍然過重的可以減輕處罰,對于綜合全案認為犯罪情節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的可以免除刑事處罰。
在這一系列的“從寬、從輕、減輕、非監禁刑、免除刑罰”中,吳鵬認為只有從輕處罰這一量刑幅度較好掌握,而其他量刑幅度如何把握,在自2010年出臺后還未修改的《人民法院量刑指導意見(試行)》里尚未給出明確的指導性意見,造成新規和量刑指導意見不對接的狀況。
通過調研,張勇認為“適用范圍模糊”也是法官不愿用刑事和解的原因,“法律規定是‘因民間糾紛引起’,這個‘民間糾紛’限制太多”。對此,江偉有不同的理解。他認為,雖然民間糾紛從狹義上講可適用的范圍很小,但由于民間糾紛這個詞并不是具有嚴格內涵的法律術語,所以,完全可以在適用中作擴大化理解,不能僅限于口角、傷害等情況;否則,該項制度的價值就無從體現。“其實,只要滿足了后面的條件,且案件以和解方式結案綜合效果更好的話,民間糾紛完全可以從廣義上理解。這樣,范圍就大了。”江偉進一步闡釋說。
對于刑事和解制度的“未來”,張勇希望公檢法三家可以三管齊下:“如果在公安達成和解,公安可以不向檢察院提起建議起訴;如果在檢察院達成和解,檢察院就不會向法院提起公訴。法院是最后一道出口,一旦案件起訴到法院,即使判決被告人免于刑事處罰,也是定罪免刑,只要有罪名就有判決書,就會給被告人戶籍寄去的。這就給被告人打上犯罪的烙印。而對于被害人來說,一旦起訴,普通案件最快也得審理3個月,賠償款遲遲拿不到手里。”
張勇一直被當事人視為“離群眾最近”的基層刑事法官,她能用最貼心的關懷來化解被害人與被告人之間的仇恨,讓原本生硬、冰冷的刑事審判變得鮮活和溫暖。
盡管刑事和解制度在審判一線法官看來還有商榷之處,但就像在201 1年《刑法修正案八》頒布之前,“坦白從寬”只是作為一種刑事司法政策、效力有限一樣,調解在之前的審判活動中也只是被法院看作一項酌情對被告從輕處罰的情節。但是,當刑事和解制度在明文規定成法定情節之后,一項彈性的政策落于白紙黑字間,對促進和解達成的力度是根本性的。
“被告人在為獲得從輕處罰而努力達成和解時,不僅會加大自愿賠償的主觀欲望和積極力度,而且也同時為自己提供了一個重新審視自己的犯罪行為、悔罪和再教育的機會。而除懲戒之外,教育被告人不再犯并警示他人規范約束自己的行為,才是《刑法》和《刑事訴訟法》最終極的目標。”吳鵬說。
鏈接
刑事和解相關法條
《刑事訴訟法》第277條:下列公訴案件,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真誠悔罪,通過向被害人賠償損失、賠禮道歉等方式獲得被害人諒解,被害人自愿和解的,雙方當事人可以和解:(一)因民間糾紛引起,涉嫌刑法分則第四章、第五章規定的犯罪案件,可能判處三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二)除瀆職犯罪以外的可能判處七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過失犯罪案件。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五年以內曾經故意犯罪的,不適用本章規定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