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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一雙眼睛

時間:2023-05-29 18:18:04

開篇:寫作不僅是一種記錄,更是一種創造,它讓我們能夠捕捉那些稍縱即逝的靈感,將它們永久地定格在紙上。下面是小編精心整理的12篇三個人一雙眼睛,希望這些內容能成為您創作過程中的良師益友,陪伴您不斷探索和進步。

三個人一雙眼睛

第1篇

從樓上并排走下三個人。中間是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子,約莫有8,9歲他左手牽者爸爸,右手牽著媽媽。

爸爸和媽媽是兩個盲人。

很小心很慢的踩著一階一階的樓梯。所有目睹的人立刻停住了腳步,閃開一條路。喧鬧聲像繃斷了弦的琴。

一步,兩步,三步。那男孩的眼睛多明亮啊,漆黑漆黑的。他們一邊走,一邊說著,還有笑在三張臉上流。

漸漸的,遠了。

三個人一雙眼睛

而我,兩只腳卻像生了根,紋絲不動了許久

只見媽媽廁身躺在床上,手指頭還用紗布包扎著。他看也不看爸爸一眼。爸爸無可說:“對不起,都怪我。現在我就去做魚湯給你喝。‘‘說完直奔廚房。這時,孩子偷偷跑近房間,悄悄媽媽說:“媽媽,我演得像不像?‘‘說著忍不住笑出聲來。“小聲點,不要讓你爸爸聽見了。‘‘媽連忙詭秘地說。不料這話早給躲在門外偷聽的爸爸聽見了。他突然端著湯走進來,臉上笑嘻嘻地說:“好啊,你們密謀處罰我。‘‘他說著走到媽媽身邊,一把拉開媽媽手指上的紗布轉而,又不好意思說:“夫人,我向你珍重道歉。‘‘

孩子也撲上去,三個人笑成一團。

朋友,你想知道嗎。文中孩子就是我啊。

第2篇

――葉 辛《蹉跎歲月》

2.走在最后頭的是拎著寫生板的遲欣麗,她邊走邊生氣,越走肚里的氣鼓得越足。她那潔白的蒜瓣似的小牙,狠狠地咬著薄薄的嘴唇,并時不時地抬起冒火的雙眼,瞪一下走在最前面的林霞薇。

――劉亞舟《幸運兒》

3.他的臉好像經歷了許多年月的栗樹皮,布滿了又深又長的皺紋,把臉劃分成許多線條分明的小塊。兩道眉毛就像兩蓬旺盛的茅草,幾乎將兩個凹下的眼眶全給遮蓋住了。他的頭上裹著一塊汗臭氣十足的黑布頭,黑布頭上戴著一頂既不能遮風雨,又不能遮太陽的小笠帽,看起來很滑稽。

――李 喬《破曉的山野》

4.陳守忠是一個又瘦又小的老頭,他的臉上滿是皺紋,嘴上沒有一根胡須,頭上一年四季都罩著塊藍土布手巾,樣子好像個和和氣氣的老太婆。這老漢活了六十幾年,從來沒和人吵過嘴、打過架,從來沒得罪過任何人,從來不多管閑事,是個十足的好人,好得叫人生氣。

――馬 烽《自古道》

5.初春,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斜靠在一棵大樹上,冷風襲來,白發飄亂,顯得那么不堪。可是,當你看到他的臉,卻是那樣震撼。滿臉被歲月雕刻的皺紋,蒼黃又缺少生機。唯一不同的是那雙眼睛,依舊深黑而又明亮,那是充滿著希望、充滿著激情的眼神。

――楊衛東《懷念巴金》

6.“當就當!”她充滿自信地回答道,并下意識咬了咬嘴唇,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隨即,她調皮地歪著頭,一雙神氣的眼睛掃視了我們一下,最后把目光集中在我的臉上,白里透紅的圓臉上露出了“挑戰者”的得意笑容。

――李醞慧《“水官”》

7.我的爸爸有著高高的個子,一頭很有個性的濃密黑發,一雙藏在近視眼鏡后面炯炯有神的眼睛。我的爸爸還有一個很有個性的特點,那就是蓄著一撮黑黑的短胡子。

――羅梓菁《我的爸爸》

第3篇

親愛的露西侄女:

最近過的好嗎?舅舅我知道你要放暑假了,所以舅舅我準備請你到我家----威廉古堡來做客,你可以另外叫上你的兩個朋友,舅舅我已經幫你們買好了機票,機票放在信封里,你們到了倫敦以后,舅舅我會派人去接你們,祝你們一切順利!舅舅我在家等待你們的

波利

聽完信以后,帕布里克放下手中的啞鈴說:“露西,你有一個舅舅?怎么沒聽你提過?”“我壓根就沒有舅舅。”一直在旁邊玩電腦的路克說:“你們不覺得這封信有點怪怪的嗎?”露西說:“是有點怪怪的。”帕布里克說:“你們不覺得舅舅我在信里聽起來很別扭嗎?”露西說:“是有點別扭,但是……”沒等露西說完路克說:“也許這三個字在暗示我們什么。”帕布里克說:“那到底暗示我們什么呢?舅舅我,舅舅我……”路克突然靈光一閃,拿了一支筆在紙上寫了三個字“救救我”,露西說:“對啊,剛好跟“舅舅我”三個字同音,那么波利先生是不是正處在危險當中?”路克說:“把三張機票拿出來。”露西把三張機票拿出來一看,日期是6月28日,也就是明天,路克揚起他的招牌笑容說:“我們終于可以在無聊的暑假找到一點刺激了。”帕布里克繼續拿起架子上的啞鈴說:“那我們就去會會那個陷波利先生于不利的人。”露西說:“我贊同,那我們現在就回家收拾東西,明天出發。”

第二天,剛上飛機露西就和帕布里克興奮的手舞足蹈,一直在旁邊沒有講話的路克說:“好了,不要鬧了,我們這次不是去旅行,而是去救人的。”露西和帕布里克聽后,立刻安靜了下來,頓時三個人都陷入了沉思……

下了飛機,三個人拖著箱子四處張望,帕布里克說:“我們先找一個地方坐下來吧!”露西說:“那我們就到前面的餐廳吧!”剛準備走,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擋住了他們去處,露西說:“先生,你是不是找錯人了?”那個黑衣男人用很低沉的聲音說:“你就是波利先生的侄女嗎?”露西望了望她的伙伴說:“是的。”“那就跟我走吧!”說完那個男人就走了,三個人立即跟上他,接著就上了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坐了將近1個多小時的路程才到達那座古堡,古堡獨自矗立著,三個人互相望了一下彼此。

那個男人把他們帶到客廳,對他們說:“波利先生現在在休息,我先帶你們到客房。”說完就往二樓走去,三個人跟在后面,到了第一間房間前,那個男人停了下來對帕布里克說:“你住這間。”到了第二間對路克說:“你住這間。”到了第三間對露西說:“你住這間。”說完就走了,走了兩步,回頭看著露西詭異的一笑,露西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到了吃飯的時間,一個胖胖的女傭過來叫露西吃飯,在樓梯上遇到了路克和帕布里克,三個人一起走到了飯桌前,一個和藹可親的老人出現在他們面前,露西心想:“這就是波利先生吧!”那個老人看到他們笑著說:“親愛露西侄女,最近過的好嗎?”“很好,舅舅。”“這個兩位是你朋友嗎?”“是的,波利舅舅,他們兩個是我的好朋友,一個叫路克,一個叫帕布里克。”露西乖巧的回答。波利先生看著路克和帕布里克說:“歡迎你們的到來,來,坐下吃飯,有什么話我呆會跟露西侄女慢慢講。”一開始三個人還有點拘謹,不過很快這種拘謹就沒有了,整個飯桌上都洋溢著歡樂的氣氛,蘇不知有一雙眼睛一直看著這一切。

晚飯過后,露西懷著忐忑的心情跟波利先生到了三樓的一間房間里,波利先生笑著說:“不用緊張,其實也沒有什么,就是想送你一個音樂盒。”說完就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音樂盒,交到露西手里說:“露西侄女,希望你會喜歡。”露西說:“謝謝您,舅舅。”波利先生接著說:“有些東西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好了,晚安,我親愛的侄女,祝你有個好夢!”

露西捧著音樂盒到了二樓,帕布里克剛好出來,看到她說:“這是什么啊?音樂盒嗎?”露西說:“是啊,剛剛波利先生送給我的。”就在這時,路克把門打開,說:“到我房間里說吧。”三個人坐下來后,路克說:“我們最好做事小心一點。”露西和帕布里克點了點頭,路克接著說:“波利先生跟你說了些什么?”露西說:“剛剛,波利先生送了我一個音樂盒,還講了一些很奇怪的話。”帕布里克說:“他說了些什么奇怪的話?”“他把音樂盒交到我手里,說有些東西并不像表面上所看到的。”路克說:“把音樂盒打開。”露西打開音樂盒,里面飄揚出了《藍色多瑙河》的鋼琴曲,但是放了半天還是沒有什么異樣,帕布里克生氣地把桌子一拍,音樂突然停止,里面彈出一個小紙片,路克把地上的紙片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

露西小姐,我想你已經猜到我現在的處境了,不光是我還有十幾個人跟我一樣,被困在這古堡里,普羅他瘋了,他要拿我們作實驗,我們試圖逃出去,但是他的定位系統會在四個小時內找到我們,趕快救救我們吧!

波利

路克思索了一會兒說:“露西你明天去了解一下被困在古堡里的確切人數,帕布里克,明天我們去查看一下周圍的環境。”

第二天,大家分頭行動,忙了一整天,夜幕慢慢降臨,“小虎隊”成員再一次在路克的房間里聚集,露西首先開口說:“我問了波利先生,被困在古堡里的人有十三個。”帕布里克說:“我們今天去查看了一下環境,發現周圍什么都沒有。”路克說:“明天我們把普羅打暈后,把他的吉普車弄到手,我能夠安全地把大家送到十五千米之外的A城。”帕布里克說:“你想怎么做?”路克深不可測地小了一下說:“明天你們就知道了。”

第二天,路克果真把他們安全地帶到了A城,普羅最終被捕,波利先生又回到了以往安寧的生活。

在回美國的飛機上,帕布里克說:“路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到現在還不明白。”露西說:“是啊,我也想知道。”路克遞了一張紙給他們,帕布里克和露西打開一看,上面寫著:

15人分為三組每組均步行2y千米乘車9-2y千米汽車送走第一組走完9-2y千米后返回第二組與第二組相遇第二組走了y千米

而汽車走了9-2y+9-2y-y=18-5y

假設人一千米每小時 車7千米每小時

18-5y/7=y/1

7y=18-5y

y=1.5

既步行了3千米

乘車6千米

所用時間3÷1+6÷7=3+6/7

第4篇

“人”字的是相互支撐,相互幫助。這就意味著人們要相互幫助。在我們的生活中,就有許多的人間真情。

那一年的農歷八月十五,我和家人一起回到老家。

晚上,銀盤似的月亮發出皎潔柔和的光芒,我和爸爸媽媽進行了自行車比賽。

半路上,不知怎么搞的,媽媽的自行車忽然變得沉重起來,車頭像喝醉了酒似的東倒西歪。我們讓媽媽停下車,仔細一看,原來后輪胎被什么東西戳破了。這可怎么辦?離回家還有六七里路呢。這兒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又是夜里,到哪兒去找修車的?淡淡的月光灑在我們身上,我們束手無策。

遠處,岔道口上出現了一個黑影,那個黑影由遠而近……由遠而近……突然,“丁零零”一陣清脆的自行車鈴聲打破了異樣的寂靜。只見那個小伙子騎著自行車迎面而來,車把上掛著兩盒月餅。我想:他一定趕著回家,和家人一起吃月餅吧!他見我們都緊皺著眉頭,做里不停的嘟囔著,似乎在埋怨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他見我們非常著急的樣子,就停下自行車,走了過來,撫摸著我的腦袋說:“出什么事了嗎?”爸爸要了搖頭,看著被戳破的輪胎,唉聲嘆氣的答道:“自行車的后胎被戳了個洞,不能騎了。”爸爸說完,小伙子蹲下來,仔細地檢查了一遍。

小伙子說:“你們在這里等一等吧,讓我去拿打氣筒的修理工具。”說完,他跨上自行車立刻往回趕。

月光下,只留下我們三個人的身影。他回來嗎?青年人給我留下了希望,也留下了疑慮。青年遲遲沒有回來,我們準備推著車回家了。

正在我們準備走時,“丁零零”清脆的鈴聲又響起來了,小伙子回來了!他顧不上擦汗,拿出膠認真地補起車胎來。他又拿起打氣筒把后胎打起氣來。潔白的月光灑在田野上,四周顯得十分明亮。借著月光,可以看出他20來歲,一張四方臉,一雙眼睛比月光更明澈。

不一會兒,叔叔一把車胎修好。他按了按剛修好的車胎,很有把握地說:“行了,保證你們能起回家。”爸爸過意不去,又十分感激,握住他的手,往他手里塞錢,“謝謝,實在太感謝了!”青年擺了擺手,一臉正色地說:“難道我是為了這錢才給你們修車的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收拾好工具,把車上的兩盒月餅掛好,跳上自行車,一溜煙消失在月光下。我一只看到他消失在路口時,才離開。

皓月當空,月色迷人,我們又騎上自行車向家里駛去。

第5篇

“那又怎樣?”我不以為然的說道。

“我不知道會怎么,但看到大家都很驚慌,我想絕對沒有好事。”吳辰的話還沒說完,江老師的聲音已經在樓里響起。“都到樓下集合。”這聲音是從江老師的喉嚨里吼出來的,真的讓人緊張。

我和辰子都不知道有什么將在前面等著我們,只好隨著同學們走出了房間來到了樓下兩樓之間的空闊地里。

施校長早已在那里了,他看到同學們都到齊了,便開始講話了,那聲音比第一次我們見到他時更顯陰郁,“昨天誰離開了學校?”

高一的同學們相互的看著,誰也不說話。高二、高三的同學他們甚至不相互看看,只是低著頭,一聲不吭。有膽小的同學身體在顫抖著,顯然是被這施校長的詢問給嚇住了。

我和辰子心照不宣,抱定了死不承認的念頭,不吱聲的站在同學們中間。

“難道沒有人離開學校嗎?”

仍是沒有人回答。

“好吧,我給你們五分鐘的時間,讓你們好好的想一想是誰離開了學校。如何都想不出來的話。那么就對不起各位同學了,三個年級一共也就一百二三十人,每天三個人輪流去房間。”

我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房間。但我看到高二、高三里有三分之一的人聽到后癱坐在了地上,還有三分之一臉色被嚇得慘白,沒有一點點的血色,剩下的三分之一沒有一點點的表情,木呆呆的,也請是被嚇傻了。

校長發出了一陣陰陰的長笑,“怎么害怕了?那就告訴我是誰離開了學校?”

“是我!”陶博士首先走了出來站在了校長的面前。

校長上下打量著陶博士,“好呀!終于承認了。告訴我,你去哪兒了,是不是去那個小屋了?”

“不,我沒有,我只是悶的厲害出去玩了。”

“沒點厲害,你是不會說的,請吧”

“慢!還有我!”不等陶博士邁步我大聲的喊道,“昨天是我和陶博士一起出去玩的,去山后玩了。”昨天是陶博士救了我們,還把我們帶回了學校,我們不能那樣不講義氣,讓他一人去。

我走到了校長的面前,校長的眼里冒著寒光,“新來的,也如此大膽敢違返校規。”

大概辰子看著我都承認了,也無奈的跟著走到了前面,“還有我,我們一起去玩的。”

“你們沒去那個小屋玩玩嗎?”施校長閃著寒光的眼睛盯著我和辰子。

“是的,我們沒去什么小屋,我們也根本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小屋?”我和辰子一齊答道。

“好吧!你們是不知道的厲害,到了你們就會說真話的。”說完這句,他回過頭來看著江老師,“帶他們去!”

看著校長我心里害怕極了,害怕得腦子里幾乎面了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同學們是什么時候離去的。我只是機械的跟著江老師一步一步向走去。

路上陶博士輕輕的拽了一下我的衣服,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說道:“無論如何不能承認去過神密小屋。”我木訥訥的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說什么呢?”江老師回過頭來沖我們大聲吼著。不過還好,顯然他并沒有聽到我們說話的內容。“有什么話到再說。”他繼續吼著。

很快,那對我于來說既神秘又恐怖的已經到了眼前,江老師嘀咕了一句什么,的門自動的打開了,呼的一下子一股寒氣迎面撲來。九月初的天氣本還暖和,但這股寒氣真叫人冷透了心。我們三人不住的打著寒戰。“進去吧!”說完他把我們一個一個推進了房間。的房間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見。我不知道陶博士這養鬼高手是不是也和我一樣什么都看不見。只感覺一只手拉住了我。又用極低的聲音告訴我。堵上耳朵。我還沒來極用雙手堵耳朵,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傳了過來,那聲音我無法說清楚是哭還是笑聲或者說是叫聲,我想那是多種聲音的混雜。吵得頭快要裂開了。我慌忙的用手堵住了耳朵,雖然感覺似乎好了很多,但兩手并不能完全屏蔽掉這混雜的聲音。漸漸的混雜的聲音變成了一句話,“去哪了?”只這一句話,反反復復的在房間里回蕩著,迭加著形成了無數個“去哪了?”。更奇怪的是那話不只是一段聲波,那聲音的回蕩,也不僅僅是聲波的輻射,而是一條條無形的軟鞭,這軟鞭不斷的在我們身上抽打著,每一鞭都打到了骨上,痛得我和辰子大叫著,不知那陶博士怎樣,我沒有聽到他的叫聲。這軟鞭大概在我們身上抽打了有半小時之間,我覺得自己幾次昏了過去。但陶博士的話仍很清楚的印在腦里,“無論如何不能承認去過神秘的小屋。”我只大喊著,“出去玩了,到山的那邊。”

“說謊!”說的話雖然變了,但那軟鞭沒有變,仍在抽打著我們。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這期間經歷了人間最大的痛苦,真是幾死幾生呀。那聲音才停止了,軟鞭也不再橫飛縱舞的抽打我們。我慢慢的睜開雙眼,發現有了光亮。再仔細看來,原來那光亮是一雙雙的眼睛,看不見臉,看不見身軀,只能看見眼睛,眼睛越來越多,最后布滿了整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每雙眼睛都冒著寒光,這寒光使房間的溫度降到了極點,幾乎凝固了一切。那冒著寒光的眼睛橫豎掃射著,又如同一把一把的無形寒劍,一下了一下子的在我們身上戳著。這時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去哪了?”又是無數條的軟鞭抽在身上。我咬住牙,只是不說。我的胸被那寒劍戳透了,我感到了一股冷氣從前向后的通過心臟穿過了胸膛。

身上被戳出了大大小小無數的大洞小洞。血漫漫的往下流著。也許是因為冷那血被凍得凝固了,所以流得很慢很慢。我沒有念什么咒語,但我卻又看到了我的靈魂和我的軀體。我的靈魂在軀體的房子里顫抖,我軀體的房子是那樣的脆弱,在無形的寒劍下,在無影的軟鞭下也已變得破爛不堪,它已無力保護我的靈魂。靈魂隨著軀體的破洞飄了出去……

第6篇

又是晴朗的一天,貝得到草地上來看這藍白色的天空。他在草地上躺了一會兒,就覺得好像要睡著了,突然,有一個黑色的物體從天空掠過,快得以至于貝得以為是錯覺。

“你是誰?”貝得問了一句,“是誰?”沒有任何回答,天空還是天空。貝得眨了眨他那雙明亮的小眼睛,坐起來向四周望了望,又躺到草地上,閉上眼睛。他又一次看到一團濃重的影子飛快地掠過天空,他再次從草地上坐起來,睜大眼睛搜索著。

“到底是誰?”貝得大聲吼道。他叫鬧了一會兒后,覺得可能是鳥,便不再說什么。

“你覺得那是什么?”貝得把情況告訴了他的好朋友莫兒。

“唔,或許是一架飛飛機。”莫兒若有所思地說。

“不可能,飛機不可能在離地面只有幾十米的高度飛行,而且那看起來多大呀!”貝得反駁道。

“那就一定是你的錯覺。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家吃飯了。”莫兒說著站了起來。

今天貝得約莫兒到草地上來玩,莫兒本來想去捉蝌蚪,但是他來了,他希望也能見見這奇怪的黑影。

“如果我們看清了黑影是什么,會不會像那些探險的人一樣死去呀?”莫兒用一種輕松的語調問道。

“我又看見了!”貝得指著天空中飛快掠過的黑影,“有三個黑影!”

“哪里呀?我怎么看不到?”莫兒向貝得指的方向看過去。

“看不到?”貝得心里一驚。

“根本就沒有東西,別騙我了。”莫兒氣鼓鼓地嚷道。

莫兒說他要去捉蝌蚪,起身就走了。貝得傻乎乎地躺在地上。那是什么?黑色的流星嗎?還是颼颼飛過的斗篷?死者的靈魂?

“對,死者的靈魂。”一個聲音說道,但是貝得并沒有在意,他已經拖著沉重的身子往回家的路上走了。

“你是說,你看見了幻象,像颼颼飛過的斗篷?”貝得的媽媽問他。

“嗯,我看見這個東西時,我指著它讓莫兒看,但是他完全看不見。”貝得說。

“噢,好的,明天我正好要去趕集,我帶你去看醫生。”貝得的爸爸說。

貝得和爸爸來到了趕集的地方。他們買了一些生活用品,然后就準備去一家診所看病。貝得在進診所時朝天上望了一眼,又是那颼颼飛過的斗篷。

“像颼颼飛過的斗篷,黑色的,并不是每時每刻都看得見。這種間歇性幻象不常見,對不起,我無能為力。”這個長得像胡蘿卜的醫生說。

“謝謝你。”貝得的爸爸說著,準備到另一家診所去。

“等等!你見鬼了!最好找個和尚或算命先生看看。”醫生突然叫道。

“你才見鬼去吧!”貝得的爸爸吼道,拉著貝得走了。

貝得和他爸爸腳都走酸了,還是沒有結果,每一位醫生都無能為力。貝得的爸爸回家以后一點也不高興,就因為貝得把水壺里的水不小心潑出來一點,就把他罵了一頓。貝得的媽媽勸他爸爸不要這么生氣,也被罵了一頓。貝得感到十分委屈,他并沒有做錯什么呀。

貝得不想到草地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還是來了。

“你要去找算命的,這周圍怎么會有算命的?而且算命要錢,錢哪!”莫兒提醒貝得說。

“是啊,是的。”貝得垂頭喪氣地說。

貝得和莫兒同時向說話的地方看去,一個裝扮古怪的人,是個男的,上半身沒有穿衣服,下半身穿的是葉子做的褲子,他的眼睛黑而空洞,一直盯著貝得。貝得盯著那男人的眼睛,雖然他是在看自己,但貝得覺得他并不是在看自己,是在尋找什么東西。

“小朋友,你要算命嗎?”

“是的,我想算命。”貝得不假思索地說。

“我可以給你算命。”陌生人仍然用那種古怪的眼神盯著貝得,貝得一時好像睜不開眼。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人’。”

“‘人’,很怪的名字。”

“我可以給你算命,但是有個條件,你要回答我的問題。”

“‘人’先生,我經常看到一些在天上颼颼飛過的黑影,有人說我見鬼了,這黑影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看著我的眼睛。”

貝得不想去看他的眼睛,但他還是看了,他看了以后覺得很冷。

“你覺得很冷嗎?”

“是的,先生。”

“你不該有一雙眼睛。”

“我當然該有眼睛。”貝得有點氣憤地說,“每個人都應該有一雙眼睛!”

“你的眼睛玷污了死者的靈魂。”

“我玷污了死者的靈魂?”

“死者的靈魂通過這里,這里的人不應該看到它們,否則靈魂就會被玷污。”

“難道說,我整天都必須閉著眼睛?”

“你去問天吧。”

“人”說著,站了起來,他說了一聲“再見”。貝得不愿意回答他,但不知怎么,還是說了一句“再見”,然后這個人就走了。

“我討厭你整天嘮叨這件事。”貝得爸爸不耐煩地說。

“我碰到了一個……可能是瘋子吧,他說要給我算命,結果盡說一些奇怪的話。”接著貝得就滔滔不絕地把剛才的對話大概講了出來。

“還真是個瘋子呀。”貝得的媽媽說。

“如果讓你們見識一下就好了,不過很奇怪呀,那個人的眼睛我根本不敢看,簡直亮得刺眼。”

“真的,我還真想見識一下。”貝得的媽媽說道。

“你們可不可以別鬧了!我看你們才像瘋子。”貝得爸爸氣呼呼地說。

“爸爸以前不像這樣子的呀。”貝得小聲問媽媽。

“唔……那是在某件事以前。”

莫兒約貝得去捉蝌蚪,貝得也答應了。今天他決定忘掉黑影的事,和莫兒高高興興地去捉蝌蚪。

“貝得,黑影的事怎么樣了?”

“我們去捉蝌蚪吧,不要理這件事。”

貝得和莫兒很認真地捉起蝌蚪來,這使他們暫時忘記了黑影的事。雖然他們為了一只蝌蚪是誰捉到的爭執起來,但是最后他們還是滿載而歸,貝得捉了十一只,莫兒捉了九只。

“誰叫貝得?”他們在回家時,有人在他們背后說。

“誰叫貝得又怎么樣?”莫兒搶先問道。

“我可以回答他心中的疑惑。”

“對不起,我們碰到的瘋子已經夠多了。”莫兒說。

“瘋子,哈哈!”那人笑了起來,“我可不是瘋子。”

“那么就是綁架犯。”

“不,我叫‘天’,我能夠回答你的問題。”“天”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芒。

“好吧,為什么死者的靈魂從這里通過。”

“因為這里是靈魂的驛站,它接應無數的靈魂,靈魂。”

“你們為什么知道這些?”

“因為我們是算命者。”

“憑什么算命者就知道呢?”

“因為……我們知道。”

“靈魂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靈魂來自你們的精神,去尋找另一個有精神源的肉體,在另一個時空。”

“你們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我們來的地方,在……去的地方,在……”他說的聲音很小,貝得和莫兒都沒有聽清楚。

“對不起,我沒聽清楚。”

“我們來的地方,在……去的地方,在……”他的聲音仍舊那么小,貝得也不再追問了。

“我的眼睛為什么能看見靈魂?”

“因為你不該有一雙眼睛。”

“我們走吧,又是一個瘋子。”莫兒小聲對貝得說。

貝得和莫兒已經五天沒有管黑影這件事了,雖說沒有忘得一干二凈,但是他們已經不再在意它了。貝得就算看見了黑影,也不做出任何反應。

“喂,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他叫一伍。”莫兒對貝得說。

“你好,我叫貝得。”說著貝得和一伍握了握手。

“命運,你好。”一伍說。

“你是最近才到我們村子來的吧。”貝得問他。

“命運,是的。”

“他為什么每句話都要加一個命運?”

“我不知道,可能這是他的習慣,我每次問他,他都大發雷霆。”莫兒小聲說。

“現在要到中午了,我們下午去山坡上玩吧。”

“命運,沒問題,我們怎么玩呢?”

“到時候再說吧。”

他們三個玩得很高興。玩捉迷藏和審判的游戲,鬼捉人游戲,一伍似乎特別喜歡玩審判和捉迷藏。

“你喜歡玩什么游戲?”貝得問。

“命運,審判,命運與我們捉迷藏。”

“你說什么,命運與我們捉迷藏?”

一伍的回答是一陣沉默。

“命運,你為什么總是喜歡這兩個字?”貝得試探性地問。

令貝得想不到的是,一伍居然笑了:“命運,你是想問我為什么總是要在說話時用到‘命運’這個詞嗎?”

“唔。”

“命運,因為命運,命運在旋轉,我忠實命運,你每時每刻都在與命運對話。要相信,相信命運在旋轉,命運的規定是打不破的。”

“命運的規定是打不破的?”貝得自言自語道,“‘天’說過‘你們會的,這是規定,規定是不能夠打破的’,規定?規定?規定?”

“命運,如果你打破了命運的規定,規定就會重來,沒有限制。”一伍繼續說道,“命運從死者的靈魂上踏過,穿過時空,一個人為什么死,是命運規定的。就是你知道了死的規定,命運也不會改變,死還是死,你還是會在同一個時間死亡。”

“一伍,你在說什么呀?”莫兒問。

一伍好像根本沒有聽見,而是繼續往下說:“飛過的靈魂,龐大的命運在靈魂之上,有人能夠看見命運,那命運就會嘲弄你,讓你傾家蕩產……”

“我想我們知道他是誰了,瘋子集團的另一個成員。”貝得拉起莫兒就走。

“甚至是死亡……”

第二天,一伍一家神秘失蹤,連房子都不見了,大人們說這是強盜,但是,強盜為什么把房子也搬走了,況且,強盜能搬走房子嗎?

“我真是倒霉到家了,我怎么總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他們還要給我講什么命運,我從來不相信這些。”

“我看這些人來頭不小。”莫兒說。

“為什么?”

“因為他們不是人,而是……而是其它的東西。”

“其它東西,難道他們是人造人?”貝得諷刺地說。

“他們不是鬼就是神。你想想看,哪個人會來講關于靈魂、命運的事?”

“瘋子。”

“一群瘋子扯一件事,還有他們的思維,是瘋子的思維?”

“命運,死亡降臨在誰頭上?命運,命運降臨死亡。”

“啊!一伍!”貝得和莫兒嚇得跑得老遠。

“‘天’讓命運給你們降臨死亡,但是,為什么?靈魂的驛站應在沼澤和森林。”遠處的一伍仍然在說,他望著兩個跑得老遠的孩子,沒有說話了。

“我真的可以去上學了嗎?”貝得不敢相信地問。

“是的,如果你愿意,家里有一筆錢供你上學。”貝得的爸爸說。

“好的,好的,我想我得考慮一下。”

貝得還是拿不定主意。雖然上學可以學到很多知識,還能夠和許多小朋友玩,但是這意味著他不能再和莫兒玩了,也沒有那么自由了。而且家里又沒有多少錢,上學要花很多錢呢!

“什么!你爸爸媽媽問你去不去上學,那可不行!你根本不知道上學有多么痛苦!”莫兒嚷嚷道。

“上學確實很痛苦啊。”

“只要你上了學,就不能睡懶覺了,而且上學必須上到初中一直要上九年才行!如果還要上高中大學的話,最多的要學二十幾年呢!不光是要上學,還有一大堆壓得你心煩的家庭作業!”

“啊?!那……那我還是不去算了。”

“再說了,你在學校如果又碰到古怪的人怎么辦?”

“對,說得也是啊,我還是不去上學的好。”

貝得的爸爸那天晚上變得很古怪,一定要貝得去上學,否則就不讓他出門,甚至還扇了他一耳光。

“你不是說我想去才去嗎?”貝得捂著臉委屈地說。

“你必須去,你這個敗家子!你要遵從命運!命運規定上學!”貝得爸爸氣呼呼地瞪著他說。

“你什么時候也信起命運來了?”

“從明天開始,你就去上學!”

“我討厭誰來插手我眼睛的事,看見靈魂,又沒有犯罪。”貝得對自己嘀咕道。

貝得上的是一所在城里的(貝得不知道為什么要去城里讀,這比農家小學貴得多)學校,名叫“樂而累小學”,貝得很奇怪,為什么要取這種名字,在他看來,這是一個十分古怪的,變態的名字。

“好,大家,我,要向你們,介紹一個,新來的,農村的,同學,他叫,貝得。”班主任羊里拉說,說話時要不時停頓一下是他的特征。

“大家好,我叫貝得。”

“哦,老師,這還真是一個呀,他以為我們有健忘癥嗎?剛過一秒鐘就向我們重復一遍名字,他想累死自己嗎?”一個人說道。

全班同學都大笑起來,貝得很生氣,覺得沒有面子。不過有一個人沒有笑,他一直盯著貝得,貝得覺得臉上一陣灼熱,就把目光移開了。

“你叫什么名字?”下課時貝得問他。

“唔……哦,我……我叫李蒙。”他很害羞地說道。

貝得和李蒙一熬到放學就一起回家,但是他們并不馬上回家,而是等做完家庭作業才回家。做作業時,一般都是李蒙教貝得做,做完了作業,他們就在草地上躺一會兒。貝得的眼睛一直都是閉著的,他不愿看到那些靈魂,他也不想告訴李蒙。但是他又想告訴他,貝得想了半天,還是決定不告訴他好。

“明天放假,你能來玩嗎?我叫上莫兒。”貝得問。

“好的,我一定來。”

到了第二天,李蒙果然來了。

“李蒙,你覺得貝得能看見靈魂是不是很好玩?”

“能看見靈魂?”

“莫兒!你告訴他這些干什么?我都沒有告訴他?”

“什么?!你們關系這么好,我還以為你告訴他了呢!”莫兒委屈地說。

“你是說,你也能夠看見靈魂?”

“也能夠,什么意思?也?!”

“我也能夠看見靈魂!”李蒙興奮地說道。

“喂,貝得,我給你說一句話。”莫兒說著把他拉到一邊。

“什么事?”

“你看他是不是又來找我們談什么命運的?我都聽煩了!”

“我看他不像啊,他和我一起上學,還教我做作業,這么多時間,他早就可以給我們講了,而且他又不像那些跟我講話的人那么神經質。”

“既然這樣,我也不說什么了,我只是討厭那些人。”

“貝得,你遇到了那些討厭的東西嗎?總是纏著你,簡直煩死了,當然,我也不是想打他們什么的,我只是討厭。”

“喲呵!跟我說的話差不多嘛。”莫兒小聲說道。

“我遇到過,遇到了三個呢!一個叫‘人’,一個叫‘天’,一個叫‘一伍’,那三個人,簡直是瘋子!”

“沒錯,我也遇到過,特別是一伍,竟然還裝做要跟我做朋友,然后嘰里呱啦地講些不知道什么。”

貝得和李蒙聊得很起勁,他們一會兒講那些人怎么怎么討厭,一會兒又講那些靈魂的速度怎樣快。

李蒙第二天沒有來上學,貝得很奇怪,他覺得這肯定不是好事。一放學,貝得就準備去找他,結果發現李蒙就在村口等他,陰沉著臉。

“有人要找你。”

“別說了,你今天為什么不來上學?”

“‘天’要找你。”李蒙仍然用那種古怪的語調說。

“李蒙,李蒙,你這是怎么回事?”

“你也想變成那種下場嗎?”“天”問道。

“你把他怎么樣了?”

“哼,這就是命運安排的下場。要我說實話,是你把他害死的。”

“你胡說!”

“命運是不允許有人看到他或談論他的,也不允許人看到他真實的靈魂。”

“那你們也看到他了呀。”

“我們不是人類。當然,我們也不是神和鬼,我們是‘命運者’。我們能與命運談話,甚至插手命運,我們會讓你看到自己的下場的。我可以告訴你,貓這種動物,它也能看見鬼魂,它還能看見命運,為什么它們沒有滅絕?因為它們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它的同類。見到命運時,會低下頭來為他祈禱。”

“我……我會有什么下場?”

“唔,你有兩種選擇,你可以死,還可以成為一個……玩偶。”

“我不會選擇。”

“你希望我為你選擇嗎?你或許變成玩偶更合適。”

“有沒有,第三種選擇?”

“有。”貝得聽到這句話,給嚇了一跳,“你可以成為‘命運者’,但我認為,這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在我選擇之前,我問你們,你們為什么成為‘命運者’?”

“好,我如實回答你,我……原來跟你們一樣,是人,我也能夠看見鬼魂,有一天,我碰到了‘人’,他讓我作出選擇……”

“我選擇……”

“你怎么跟命運和其他的‘命運者’說呢?”

第7篇

與思琪和思玖幾乎是同時認識的。

元旦的時候,我們公司與思玖所在的學院舉行聯誼,要雙方各出一名主持人,于是我和思玖便成了搭檔。

這次聯誼活動因有區領導參加,就顯得比較隆重,所以提前兩個月就開始排練。

我和思玖配合得很默契。在那個四面有大鏡子的排練室里,我總感覺到思玖的眼睛在有意無意地看我。那個可愛的女孩,一笑露出一對小虎牙,長長的睫毛使那雙眼睛更顯嫵媚,黃褐色的頭發在腦后束成錐形,妖妖嬈嬈的樣子。無疑,我對她也是有好感的。

那天,我來到排練室,看到思玖正靜靜地坐在地板上看書,柔順的長發直直地披散著,將象牙色的皮膚映襯得更加細膩。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到她的臉上,呈現著嬰兒般柔柔的光澤及不可捉摸的生動與悠揚。墨綠色大衣的扣子敞開著,露出褐色的圓領毛衣,很協調的樣子。而大衣寬大的下擺,就那么松松垮垮地堆在身邊的地上,整個人看上去那么美好而富有質感。

我有些驚異她此刻的美麗。在我的眼中,思玖是個活潑好動的女孩子,想不到她靜下來的樣子這么讓人心動。

我走過去,說:“思玖,今天打扮得這么清純啊,好像有什么重大活動喔!”

女孩抬起頭,繼爾笑了,道:“我是思玖的孿生姐姐,叫思琪。今天休息,就陪思玖來排練了。”

這時,思玖從外面進來了。她對思琪說:“姐姐,這就是阿欽,我們要在元旦一起主持晚會的。”

思琪笑著對我說:“思玖常跟我提起你。”

這時有個同學進來說指導老師今天有事不來了。我們三個就坐在暖氣邊上聊天。

思玖興奮地給我們講她班上的趣聞軼事,不時用亮晶晶的眼睛看我。她的心思我怎會不知?只是今天,我沒與她對視。我假裝起身倒水,用眼睛的余光掃到了思玖,她游移的眼神讓我恍惚。

快到中午時,下起了大雪。雪花紛紛揚揚地很快將一切用白色裹了起來。

我說:“中午別走了,我請你們到公司餐廳吃排骨。”

思玖高興地說:“好啊!姐姐,你好有口福喲,你一來阿欽就請我們吃東西。”

我看到思琪的臉紅了,然后迅速瞥了我一眼。

后來思琪又來過幾次,仍然是安靜的樣子。她不怎么說話,可她的一個眼神,一聲輕嘆,都會緊緊地攫住我的心。

都不是笨人,思玖很快嗅到了我和思琪之間的微妙。幾乎在同時,思琪也感覺到了思玖的感覺。于是她再也沒來看我們的排練,直到元旦晚會結束都沒見過她。

思玖經常到我的公司找我,但是我們的關系,卻沒有因此而向前一步。我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思玖,那么好的一個女孩。

夏天的時候,公司的電腦更換新的程序,所有員工需要培訓兩個禮拜。

會議室里亂哄哄的。也許工作之外大家聚在一起總是有那么多話要說吧。

經理進來拍拍桌子,對大家說:“以后將由這位老師給大家講解新程序的應用,大家歡迎一下。”

大家鼓掌。

我看到,經理身邊站著的女老師,竟是思琪!

整節課,我都在盯著思琪看。她的嫻靜,她的優雅,以及她從容篤定的笑意,絲絲縷縷地,纏繞著我,牽絆著我,讓我終于明白自己一直在期盼什么。我知道,好感,多一點便是愛情。

分明地,思琪也感受到了我的注視。因為這是與眾不同的深情凝望。于是她的笑意有了淡淡的羞澀。

城市的夏夜那么美麗多情。我和思琪在法國梧桐寬大的樹冠下并肩走著。路燈透過斑駁的枝椏照到地上,拼成了一副浪漫的地圖。

我似乎覺得思琪的身體周圍有一個“場”。每當我靠近那個場,我就能感覺到那種輕松自然的氛圍。她的親切感和親和力讓我所有的傾訴和傾聽都變得婉約而溫情。我們感嘆相逢的美妙,也感慨曾經的守候。和諧與默契讓我們在一件事物上發表同樣的見解。我們興趣一致,愛好相同,我們甚至使用同一個牌子的牙膏與墨水。

一種奇妙的感覺與暖暖的愛意在我心中流淌。靈犀相通,我也感到了她對我的喜歡。因為自始至終,笑意都在她的臉上閃現。

那一抹淡淡的憂郁似曾相識

周末的時候,收到思玖發來的短信:做我的男朋友好嗎?如果同意,晚上八點到音樂廣場找我。

我沒回復她。我不知道用怎樣的措詞才不至于傷到那顆心。晚上等不到我,她自然該明白。第二天,我得到了思玖因車禍住院的消息。她在音樂廣場等我,一直地等。后來,被一輛疾馳的出租車撞倒在地。她的右胳膊骨折,她的右眼,也因劇烈的撞擊造成角膜撕裂。

不是我的錯,然而卻有一種深深的負疚感將我籠罩。思玖嬌小的身軀埋在醫院特有的白色里,讓我的心不可抑制地疼。看到我,她漠然地將臉轉到另一邊。

她的樣子險些讓我流下淚來。我不知該怎樣挽回這一切。如果可能,我寧愿躺在這里的人是我。我看得出她的痛苦和委屈。而此刻,我只是想讓她快樂一點。我說:“對不起,昨天我一直關機,今早才看到你的短信。”

思玖轉過頭,微微緩和了的一張臉。我知道此刻一個好的心情對她有多么重要。我說:“我現在回復你好嗎?”不一會兒,思玖的手機在床頭柜上響了起來。我拿到她跟前,打開,藍熒熒的屏幕上顯示著三個字:我愛你。

我看到了她羞澀而安靜的笑容。她靦腆的樣子讓我立時想到了思琪。如果不是這場車禍,我想我應該對思琪說那三個字的。

思琪來看思玖,我正在喂思玖吃水果。她對我們親密的樣子有些吃驚,旋即,她笑著與我和思玖打招呼,聊天,自然得讓人看不到一絲異樣。

思琪走,我送她。

在走廊里,我低低地說:“對不起,你知道,她現在很需要我……”我看到思琪眼中淚光閃爍,但卻笑著說:“好好待她。”

思玖的胳膊很快康復,但她的右眼卻失明了。她瘋狂地流著淚將書本撕得粉碎。我說:“等你換了角膜,我們就結婚吧。”

日子定在舊歷新年。我希望那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秋天第一片樹葉凋零的時候,我在街頭碰到思琪。她看上去瘦而蒼白,眼中的憂郁更深了。我的心,疼到無以復加。問:“為什么還是一個人?”

“我不能與比你差的人在一起,不是嗎?”思琪的眼圈紅紅的,聲音澀澀的:“如果思玖不是我的妹妹,我不會放棄的。”

我低下頭,無話可說。

“對不起,我只是想讓你知道。”

車來了,我與思琪艱難地道了再見。

看著巴士緩緩地離去,我,一個大男人,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淚流滿面。

我知道思琪的痛苦與無奈。可我的痛苦與無奈又有誰會知道?我無法阻止思琪的憔悴,只能將自己淹沒在繚繞的煙霧里,然后對著墻上的影子一遍一遍地重復:我愛思玖,我愛思玖!

終于等來了合適的角膜,思玖的手術立即開始。在上手術臺前,思玖緊緊地拉著我的手,無聲地流淚。

我說:“不要緊張。無論怎樣,我一樣愛你。”

手術很成功,思玖的右眼,終于又重見光明。我們緊緊地擁在一起。

我細細地端詳著那只換過角膜的眼睛,和原先一樣動人美麗。只是卻在眼波流轉之間,有一絲淡淡的憂郁讓我心悸,并且似曾相識。

一雙憂郁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前方

夜色溫柔地鋪展開來。思玖如依人的小鳥靠在我的肩頭。她的長發直直地披散下來,月光傾瀉如水,將她的臉部輪廓勾勒得雍容有致,她的眼睛,在月色下楚楚朦朧。思玖的美麗讓我恍惚,我仿佛沉湎于一些夢境,一種別樣的溫情與久違的旋律。我感到了靈魂的微妙與激情的奔涌。這種強烈而直接的依戀分明不是我和思玖所擁有的。我們的肌膚相親,沒有如此的細節。也許是長久的接觸讓我們不再激越,也許一絲莫名的心不在焉一直在我們之間彌漫。總之今夜完全不同。思玖眼中的那抹光芒讓我的激情完全盛放。我輕輕地顫抖著,游走在她的潮濕與滑潤間。思玖乖巧地配合著我,她眼中的千般柔情錦緞般穿越我的雙眼直抵靈魂深處。細膩和輕盈同時展開了風情的花瓣。

我們享受著愛的融洽與美好。當燃燒即將達到絢爛的顛峰,當那種奔涌的力量即將噴薄欲出,快慰,便潮水般充盈了我的大腦,我忘情地發出了愉悅的低喚。

瞬間的失神將我的不經意出賣。我在到達境界時喊出了思琪的名字。

思玖默默地離開我的身體,披衣下床,獨自坐在沙發上,靜靜地流淚。

“你仍沒有忘記她。”是思玖充滿幽怨與黯然的聲音。

我無話可說。

“我們分手吧,我知道你愛她,我不會怪你。”

我走過去,想替她拭淚,卻被擋了回來。

“對不起。”我的聲音晦澀而沒有底氣。

“你們是那么相愛。”思玖幽幽地說。

“你怎么知道?”

“我們三個人第一次在一起時,我就看到了你們彼此眼中閃爍的愛意。我以為自己會讓你幸福,我已盡了最大的努力。可現在我才知道自己不能夠。你的幸福不是由我來保證的。你對于我,是同情多于愛情。”

我沉默。

思玖嘆口氣,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她突然回頭對我說:“告訴你一件事,你會吃驚的。給我角膜的,是思琪。而且,我也是事后才知道。”

……

看到思琪的時候,她正在彈鋼琴,低哀婉轉的曲調。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人更加憔悴,一雙憂郁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前方。

我的心被疼痛撕扯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將我籠罩,吞噬,直到我不能呼吸。

我拉著思琪的手,瘋了似地一遍一遍地問她為什么要這樣。

“我只是,想讓你的快樂更加完美。”思琪的頭,俯在琴鍵上,削瘦的肩膀一聳一聳,樣子落寞而凄慘。我無比心疼地扳過她的肩膀,說:“讓我來照顧你吧。原本就該我們在一起的。沒有你,我無法快樂起來。”

思琪的哭聲不再壓抑。她將所有的思念與委屈都渲瀉在我的懷里。

我的胸膛上沾滿了她的淚痕

在我和思琪的訂婚晚宴上,又看到了思玖。這是我們分手后的第一次見面。

思琪多么善解人意,她與思玖打過招呼后就去招待別的客人了。

我和思玖站在那里,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場面就有點尷尬。還是思玖打破了沉默。她說:“祝賀你,你們一定會幸福的。”

我說:“謝謝。你,也該找個男朋友了。”

思玖淡淡地笑了笑,說:“是啊,我也這么想,可是一直沒有合適的。”

然后彼此又是一陣沉默。

吃飯時,朋友們為我和思琪舉杯慶賀,祝福的話說了若干,然后又說說笑笑一番后就散去了。

最后在小竹筐里剩下一份沒有送出去的“歡喜果”。這是我們當地的風俗,給訂婚時來喝酒的人一包糖果。

思琪說:“是思玖沒拿。她不舒服,提前走了。”

思琪病了,是在訂婚后的第二個禮拜。

她的頭暈得厲害,而且左眼的視力開始下降。到醫院檢查,竟查不出原因,說大概是身體虛弱的緣故,要多休息,注意補充營養。

我很擔心,思琪的萎靡不振讓我無計可施。但是到了夜里,她卻如一只欲望的精靈,貪婪地吮吸的甘露,一次又一次,我們在淋漓的汗水中癡纏,在窒息的中戰栗,在朦朧與曖昧中享受最原始的激情盛放。

我怕她的身體受不了,可她的執拗,她的風情萬種,讓我的寧愿化作一座火山,夜夜噴發。

思琪的身體迅速消瘦著。終于,在一個月以后她的左眼完全失明,而右眼,幾個月前就捐給了妹妹。

那一夜,思琪瘋狂地要了又要,直到我的肩膀上,布滿了她的牙印,我的胸膛上,沾滿了她的淚痕。

第二天,思琪就失蹤了。她留給我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欽,我走了。我是多么地舍不下你。但是,我又能怎樣呢?思玖懷了你的孩子,她比我更需要你。所以,不必找我。

我終于明白了思琪查不出原因的病,她眼睛的失明,以及她的夜夜放縱。原來她早就知曉了一切并作出了那樣的打算。

于是我娶了思玖,因為責任,也因為思琪的囑托,與愛無關。

……

一年后,在一個電視訪談節目中,我見到了思琪。她仍是清新婉約的樣子,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成熟與豁達。她組織了一個盲人樂隊,并擔任著樂隊的作詞與主唱。現在樂隊人氣很旺,在很多電臺電視臺都有打榜歌曲。

第8篇

馬德里的普拉多美術館是個精品薈萃的地方,其中最集中的又屬西班牙古典大師的作品。最近到那里,就見到許多委拉斯奎茲和哥雅的真跡。一些名畫是在各種畫冊上早就多次見過的,但在現場看到巨幅的原作,感受很不一樣。

委拉斯奎茲有兩幅名作讓我特別感興趣,一幅是所謂的《宮女》,另一幅是《布萊達之降》。在《宮女》里,畫中幾乎所有的人物都在向我們看畫的方向看過來,一位大宮女顯然還在施禮,當然不是對看客,而是對突然光臨畫室的國王和王后――我們之所以知道這一點,是因為可以從對面墻上的鏡子里看到那兩位陛下。這種構思在當時是個創舉,他把一個戲劇性場景中的一方放置在畫的對面觀者的位置,讓看畫的人不是冷眼旁觀,而是在情境中(代替國王)進行觀察。現代人對這種手法應該不會陌生,因為這就是典型的電影手法。

如果說《宮女》已經有些離經叛道的話,那么《布萊達之降》則走得更遠。這幅畫如同新聞照片,紀錄下一個事件的時刻:布萊達城的敗軍首領把入城鑰匙交給勝利的將軍,氣氛雖然還算平靜,但兩方的裝備和神情都形成鮮明的對比。最讓我覺得有趣的卻還不是這些,而是在這一莊嚴時刻,居然有人心不在焉,在畫框不那么中心的不同位置,竟有三個人都在――看鏡頭!

請原諒我用了這個習慣性的術語,因為實在是太像了。如果這是一幅照片或是一幀影視作品的話,誰都不會懷疑那些人是在看鏡頭,而且可能被指摘為缺陷。委拉斯奎茲那時候當然還沒有什么鏡頭之類的東西,他就是要給這個重大事件中安排一個第三者,就是畫家自己(他并沒有到過現場,這畫完全是靠想像完成的),不僅平添妙趣,還讓每一個看畫的人都體驗到就在現場的感受。在古典畫作中,我們很少能見到這樣的設計,它也是把觀者引入了情境,卻不需要你頂替其中的一個角色――在這幅畫的畫里畫外,受眾是一個在場的旁觀者。這可就是電視的手法了。

早在上個世紀60年代,一個蘇聯小姑娘一語道破了影視分野的天機。她說:“在電影里人們互相對話;而在電視里,人們對我們說話。”而電視同觀眾實現交流的基本手段,就是看鏡頭。現在電視新聞的提示器就放在鏡頭前面,為的是讓播音員在盯著念稿子的時候好像是在熱情地注視著觀眾。有經驗的播報者也都知道,在你一個人向觀眾說什么的時候,眼神不能隨便跑。我看丹•拉瑟在《48小時》中做串場,通常都是在實景中運動著解說,上樓下樓,左拐右拐,一雙眼睛卻始終不離鏡頭,定力之強讓人佩服。

一個人播報要看鏡頭,已經是業內盡人皆知的規矩,但在有其他人在場的演播室甚至外景地也需要看鏡頭的技巧,許多人就不那么明白。我看過很多演播室節目,特別是談話節目,主持人從頭到尾不對著鏡頭交流,給人一種旁若無人的冷峻之感。相比之下,一些成熟的節目,例如奧帕拉的節目,在每一個段落的開頭和結尾處都會有意地同觀眾進行一下交流,其實不過眼光一轉,卻已經讓觀眾產生了在場的感覺。

有一次在教育臺看樣片,是個醫療健康類的節目,那位嘉賓專家在同主持人說了幾句話之后,非常自然地把目光轉向了二號機位。我當時就說,這位大姐真有電視感覺,或者說是有很好的電視直感。但當時的編導卻完全沒有感覺,當機立斷地把信號切到一號機,讓我們只能看到一個既不是主持人,也不是現場觀眾(因為根本沒有現場觀眾)的側臉。我們很多電視工作者現在都有類似的毛病,害怕看鏡頭,據說是為了保持客觀真實性,其實是受經典電影理論的毒害太深。

盡可能讓觀眾產生如在現場的感受,是電視美學的一個基本原則,也是電視與電影的一個基本區別。在拍電影的時候,除非特別需要(就是把鏡頭當做一個特定的劇中人的時候),看鏡頭是大忌,即使是紀錄片也一樣。而電影又是電視的老大哥,對電視有過強力影響。所以我們在電視專題片現場常常會聽編導叫喊:別看鏡頭,別看鏡頭!如果仔細欣賞一下委拉斯奎茲的《布萊達之降》,領會領會什么叫大師趣味,這些編導們可能就用不著那么著急了。因為片中有人看鏡頭會讓觀眾產生在場感,甚至某種幽默感,其價值要遠遠超過“干干凈凈”的客觀性。

作者為北京廣播學院教授

第9篇

夜,是一個鬼劍士,他立志做一名狂戰士 “狂戰的力量在于那左臂中的詛咒,狂戰的霸氣在于手中的那把巨劍,狂戰的悲傷,在于那血紅的左手。” 夜的師傅這樣教導著他。

夜是個孤兒,他被遺棄的原因,就是因為他中了卡贊的詛咒,有了可怕而鬼神化的左手。 家人,村民視他為惡魔,親生父母那眼神中的恐懼,村民眼神中的顫栗,讓瘦小而年幼的他迷茫了。 他默默的站起來,轉身逃離了自己的村子,走進了密林深處。 一場恐怖的瘟疫讓森林里的生物都成了妖魔,它們冷冷的看著這個闖進自己領地的人類,期待一個時機將他撕碎,將他變成腹中的美餐。

夜絲毫沒有感覺到周圍彌漫著的殺氣,或許他已經不在乎了,親人的背叛,讓他幼小的心靈徹底的絕望,就讓自己在這里結束吧,也許這是最好歸宿,夜心里這么想的。 “撲通!”夜被地上的樹枝絆倒了,妖魔們找到了機會,從黑暗中飛速的躍起,撲向了他。 夜閉上了眼睛,揚起了嘴角,很快就會結束了,我那卑賤生命… 忽然耳邊傳來一個聲音“小子,就這么想死嗎?”夜睜開眼,看到的是一道霸道的紅光,一閃而過。 一個籠罩在黑影中的身軀,一把閃爍著暗紅色光芒的巨大的大劍,夜看到了那握刀的手臂上,是那刺目的紅色,那是卡贊的詛咒! 妖魔在瞬間被切開,尸體的殘骸落在了地上,整齊的被切割成了兩段。 這是夜第一次見到師傅,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了狂戰士。 “小子,不想死了吧,那么跟我走吧,只有活著,才能跟卡贊的詛咒抗爭。” 沒有多余的話,夜跟著師傅走了,成為了他的徒弟,踏上了狂戰士之路。 “哈!嘿!”滅手里拿著一根木棒,重復著同一個動作,上挑。 跟著師傅已經三年了,每天重復上挑一萬次,在這深山的房子里,每天師傅都是早出晚歸,也不知道是去干嘛了。 在師傅不在身邊的時間里,夜并沒有偷懶,而是完全按照師傅教授的動作嚴格完成了每天一萬次的上挑。 日已西沉,師傅今天怎么還沒回來,夜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傳來腳步聲,滅握緊手中的木棒,又是來要債的嗎? 三年來,夜打跑了無數要債的人,因為師傅是個酒鬼,雖然每天出去都說是去找尋狂戰的真髓,但是夜知道他肯定又去索西亞酒館喝酒去了。 聽著腳步聲,有三個人,空氣中壓抑著很緊張的氣感,來的人很強,夜心里想著,手中握緊了木棒。 “小子,警惕性很不錯呢。”是師傅的聲音,只是這個聲音沒有以往的那樣中氣十足了。 林中走出來三個人,兩個男人一個女人,師傅被另一個男人攙扶著,而那個女人有著尖尖的耳朵,黝黑的皮膚,是個暗精靈。 那男人對身后的女人說:“羅克希,清除掉我們過來的痕跡,我不想它們追逐到這里來。”暗精靈點點頭,準備向后走去。 師傅擺擺手,站直了身子:“阿甘左,不需要了,我的時日已經不多了,今后這小子得自己去闖蕩,這里就廢棄吧。” “你確定需要他走上狂戰的路嗎?你知道一旦成為了狂戰,將意味著什么。”被稱為阿甘左的男人如是說。 “我要像師傅一樣成為狂戰士!”夜很認真的說。 “哈哈哈,你瞧瞧,這小子很期待呢,他是我見過的最適合當狂戰的人了,或許,他能超越我吧。”師傅笑得很大聲。 “小子你過來,我之所以一直沒有教你狂戰的招式,那是應為當你施展血之狂暴之時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什么代價?” “你會失去理智!無法區分敵我…。我不希望看到你瘋狂,知道么,夜。知道師傅為什么要你每天練習一萬次上挑么?” 夜茫然的搖搖頭,師傅摸了摸夜的頭,道:“師傅是為了鍛煉你的心智,使你的心智更堅強,不至于遭到卡贊詛咒的影響,看來師傅當年沒看錯人,呵呵。” “如果我成為了狂戰,我就能像您當初救我那樣斬殺妖魔么?” “額,成為狂戰必定會對你的精神有影響,你不介意嗎?” “沒什么,如果當初不是師傅您,我早就死在那格蘭之森了。” 師徒對視良久,笑了。 “它們追來了。”一直沒有出聲的羅克希拔出了別在腰間的雙刀,阿甘左握住了巨劍的劍柄。 “小子,你只要在自己靈魂深處呼喚卡贊之力,你就會得到卡贊的幫助,他的小部分力量將為你所用,這就是血之狂暴……” “來了!” ………………………。

在阿拉德大陸游歷一年多了,跟著各路的傭兵一起進入了地下城完成賞金任務,消滅那些被瘟疫魔化的怪物。 一年前的那一戰中,師傅燃燒了剩余的生命,爆發了狂戰最終奧義——魔域血煞,強大的敵人全滅了。而師傅卻倒下了,臨終前,師傅從背后抽出一把長長的太刀 艱難的交到也得手中,道:“夜,這是師傅畢生精力所鍛造的刀,他有巨劍的破壞力,又有太刀修長和鋒利,我想你是他最合適的主人了…。” 師傅去了…。 夜看著手中那把閃耀著暗紅色光芒的刀,刀身上刻有兩個字——絕刀。

夜來到大陸的東方,那里充斥著盜賊,充斥著危險,他接到了一個少女的委托,進入迷亂之村,去找回被盜賊劫走的孩子,少女的弟弟。 少女名叫蓮,在諾斯馬爾準備的這幾天,蓮天天纏著夜說赫頓瑪爾的故事,聽說那里鳥語花香,沒有可惡的盜賊,沒有惡心的大老鼠。 如果夜不耐煩了,蓮就會跳舞給他看,在帳篷外翩翩起舞,就像是精靈一般,胸前的達芙妮項墜閃爍七彩的光芒。 “找到我弟弟以后,你要帶我去赫頓瑪爾看看哦,我長這么大還沒出過諾斯馬爾呢。”“好的,一定。”這是夜第一次有了笑容。 夜進入了迷亂之村,后面卻跟著蓮,她強烈要求一定要一起去,夜沒辦法,只能帶著她。 在收割了無數老鼠和盜賊的生命之后,他們進入了村莊的深處,一片荒蕪的土地上零零散散的豎著一些房屋的殘骸,這這里真荒蕪啊,夜心里想。 “啊!弟弟!是弟弟!”蓮指著殘骸中那一排排的囚籠,其中一個與蓮的容貌有七分相似的孩子躺在囚籠里,夜看了看其他囚籠里的人,這么多人,他們你怎么會在這里? 正思考著,大地開始震動,一只只碩大的老鼠從地面噴涌而起,而上面赫然站著魔笛使者-皮特! 夜在游歷大陸的時候曾經聽說,在大陸的東方有一個極其邪惡的人,那就魔笛使者-皮特,它怎么會在這里!它的狡猾,它的殘忍,這是夜聽無數吟游詩人所訴說過的。 沒有時間想那么多了,“快跑!”夜用左手一把拉過蓮的手臂,右手揮舞著絕刀劃過囚籠,伸手將蓮的弟弟扶起來,正準備向村口逃去。 突然間,感到左手一松,夜回頭一看,魔笛使者-皮特召喚出龐大的鼠群將蓮搶了過去,“不…~~!!!”皮特一手掐著蓮的脖子,一手執笛,吹響了魔笛送葬曲。 蓮痛苦的抽搐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喊道:“夜,快跑…!不要管我…快離開。。呃…”聲音嘎然而止…。凄美的臉龐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但是睜著的雙眼早已失去了 原本的清澈,鮮血順著嘴角滴落在地上…。。皮特揚手將蓮甩向夜。 剎那間,夜的心抽畜了一下,天地之間唯有蓮那失去生機的臉龐,還有那臉上觸目驚心的一抹殷紅的血,塵土揚起在他們的身邊,蓮像個破舊的布娃娃似的被拋在了夜的懷里。 夜的眼睛閃爍出血紅色的光芒,左臂的鎖鏈被寸寸繃斷,“我需要力量,卡贊!!!!我需要力量,我愿意獻出自己的靈魂!”夜揚起手中的絕刀,仰天長嘯。 咕咕咕咕…夜的雙眼變得更紅了,一團團帶有怨恨,狂暴,戾氣的波波動從夜的身軀延伸到絕刀之上。夜顫抖著將蓮的嬌軀靠在一邊的斷墻上,喃喃的說道:“蓮,等我 戰斗結束后,我會帶你去赫頓。。瑪…爾…玩的。。”說道最后幾個字的時候,夜已經哽咽了。站起身,他咆哮著揮舞著絕刀像皮特砍去,皮特奏起了魔音交響曲,尖利的笛聲似乎穿透立了夜的身體 刺激著他的大腦,夜感到一陣眩暈,強大的意念使夜站了起來,由于皮特強大的威壓,夜早已變成一個血人,渾身都是傷口,汩汩向外留著鮮血。。 “不夠啊!我還要更強的力量!卡贊將你的力量全部借給我吧!哪怕我燃燒自己的生命!!”夜瘋狂了。 “成交!”一個陰沉的聲音從夜的心里響起,剎那間,天空驟然變色,整個村子籠罩在一股濃烈的殺氣之中。“桀桀桀桀…”皮特仿佛在懼怕著什么。 “蹦山裂地斬!”夜的嘴里冰冷的突出這5個字,絕刀上驟然燃燒起一團紅色火焰,揮向皮特,鋪天蓋地的地獄之火從天而降,皮特害怕了! 當絕刀接觸地面的那一剎那,大地崩裂,從地底噴射出灼熱的巖漿,吞噬了皮特的身體,皮特哀號著在火焰之中化為灰燼… 夜拖著疲憊的身體緩緩走到蓮的身邊,靠著她,將她摟在懷里,緩緩的閉上眼睛……。。

赫頓瑪爾,索西亞酒館里。 角落里坐著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色袍子里的人。 他輕輕的撫摸著手中那把暗紅色的刀,的刀身流動著嗜血的氣息,刀柄上綁著一條可愛的娃娃的項鏈。 他微微露出的左臂閃過一抹紅色,那是卡贊的詛咒。 “現在你的名字不再是絕刀而已,而是絕刀——紅蓮天舞,從今以后,你將永遠伴隨這我,直到我死去。。” 光滑的刀身印出一雙如同血一般鮮紅的眸子,只是那眼角仿佛泛著淚花。

第10篇

他的馬鞍已經很陳舊,他的靴子和劍鞘同樣陳舊,但他的衣服卻是嶄新的。

他的劍鞘已經敲著馬鞍,春風吹在他臉上。

他覺得很愉快,很舒服。

舊馬鞍坐著舒服,舊靴子穿著舒服,舊劍鞘絕不會損傷他的劍鋒,新衣服也總是令他覺得精神抖擻,活

力充沛。

但最令他愉快的,卻還不是這些,而是那雙眼睛。

前面一輛大車里,有雙很迷人的眼睛,總是在偷偷的瞟著他,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雙眼睛。他記得

第一次看見這雙眼睛,是在一個小鎮上的客棧里。

他走進客格,她剛走過去。

她撞上了他。

她的笑容中充滿了羞澀和歉意,臉紅得就像是雨天的晚霞。他卻希望再撞她一次,因為她實在是個很迷

人的美女,他卻并不是個道貌岸然的君子。

第二次看見她,是在一家飯館里。他喝到第三杯的時候,她就進來了,看見他,她垂下頭嫣然一笑。

笑容中還是充滿了羞澀和歉意。這次他也笑了。

因為他知道,她若撞到別的人,就絕不會一笑再笑的。

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個很討厭的男人,對這點他一向很有信心。

所以他雖然先走,卻并沒有急著趕路。

現在她的馬車果然已趕上了他,卻不知有意?還是無意?

他本是個浪子,本喜歡流浪,在路上,他曾結識過各式各樣的人。

那其中也有叱咤關外的紅胡子,也有馳騁在大沙漠上的鐵騎兵,有瞪眼殺人的綠林好漢,也有意氣風

發的江湖俠少。

在流浪中,他的馬鞍和劍鞘漸漸陳舊,胡子也漸漸粗硬。

但他的生活,卻永遠是新鮮而生動的。

他從來預料不到在下一段旅途中,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會遇到些什么樣的人。

風漸冷。

纏綿春雨,忽然從春云灑了下來,打濕了他的春衫。

前面的馬車停下來了。·

他走過去,就發現車簾已卷起,那雙迷人的眼睛正在凝視著他。

迷人的眼睛,羞澀的笑容,瓜子臉上不施脂粉,一身衣裳卻艷如紫霞。

她指了指纖薄的兩腳,又指了指他身上剛被打溫的衣衫。

她的纖手如春蔥。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車廂。

她點點頭,嫣然一笑,車門已開了。

車廂里舒服而干燥,車墊上的緞子光滑得就像是她的皮膚一樣。

他下了馬,跨人了車廂。

雨下得纏綿而親密,而且下得正是時候。

在春天,老天仿佛總時喜歡安排一些奇妙的事,讓一些奇妙的人在偶然中相聚。

既沒有絲毫勉強,也沒有多余的言語。

他仿佛天生就應該認得這個人。仿佛天生就應該坐在這車廂里。

寂寞的旅途,寂寞的人,有誰能說他們不應該相遇相聚。他正想用衣袖擦干臉上的雨水,她卻遞給他

一塊軟紅絲巾。

他凝視著她,她卻垂下頭去弄衣角。

“不客氣。”

“我姓白,叫白玉京。”

她盈盈一笑,道:“天上白玉京?五樓十二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他也笑了,道:“你也喜歡李白?”

她將衣角纏在纖纖的手指上,曼聲低吟:

我昔東海上,勞山餐紫霞,

親見安其公,食棗大如瓜,

中年謁漢主,不愜還歸家,

朱顏謝春暈,白發見生涯,

所期就金液,飛步登云車,

愿隨夫子天壇上,

閑與仙人掃落花。”

念到勞山那一句,她的聲音似乎停了停。

白天京道:“勞姑娘?”

她的頭垂得更低,輕輕道:“袁紫霞。”

突然間,馬蹄急響,三匹馬從馬車旁飛馳而過,三雙銳利的眼睛,同時向車廂里盯了一眼。

馬飛馳過,最后一個人突然自鞍上騰空掠起,倒縱兩丈卻落在白玉京的馬鞍上,腳尖一點,己將掛在

鞍上的劍勾起。

馳過去的三匹馬突又折回。

這人一翻身,已經飄飄的落在自己馬鞍上。

三匹馬霎時間就沒入蒙蒙雨絲中,看不見了。

袁紫霞美麗的眼睛睜得更大,失聲道:“他們偷走了你的劍。”

白玉京笑笑。

袁紫霞道:“你看著別人拿走了你的東西,你也不管?”

白玉京又笑笑。

袁紫霞咬著嘴唇,道:“據說江湖中有些人,將自己的劍看得就象生命一樣。”

白玉京道:“我不是那種人。”

袁紫霞輕輕嘆息一聲,仿佛覺得有些失望。

有幾個少女崇拜的不是英雄呢?

你若為了一把劍去跟人拼命,她們也許會認為你是個傻瓜?也許會為你流淚。

但你若眼看著到人拿走你的劍,她們就一定會覺得很失望。

白玉京看著她,忽又笑了笑,道:“江湖中的事,你知道得很多?”

袁紫霞道:“不多,可是我喜歡聽,也喜歡看。”

白玉京道:“所以你才一個人出來?”

袁紫霞點點頭,又去弄她的衣角。

自玉京道:" 幸好你看得還不多,看多了你一定會失望的。”

袁紫霞道:“為什么?”

白玉京道:“看到的事,永無不會像你聽到的那么美。”

袁紫霞還想再問,卻又忍住。

就在這時,忽然又有一陣蹄聲急響,剛才飛馳而過的三匹馬,又轉了回來。

最先一匹馬上的騎士,忽然倒扯風旗,一伸手,又將那柄劍輕輕的掛在馬鞍上。

另兩人同時在鞍上抱拳欠身,然后將又消失在細雨中。

袁紫霞睜大了眼睛,覺得又是驚奇,又是興奮,道:"他們又將你的劍送回來了?”

白玉京笑笑。

袁紫霞眨著眼,道:“你早就知道他們會將劍送回來的?”

白玉京又笑笑。

袁紫霞看著他,眼睛里發著光,道:“他們好像很怕你。”

白玉哀道:“怕我?”

袁紫霞道:“你……這把劍一定曾殺過很多人!”

她似乎已興奮得連聲音都在顫抖。

白玉京道:“你看我像殺過人的樣子?”

袁紫霞道:“不像。”。

她只有承認。

白玉京道:“我自己看也不像。”

袁紫霞道:“可是,他們為什么要怕你。”

白玉京道:“也許他們怕的是你,不是我。”

袁紫霞笑了,道:“怕我?為什么要怕我?”

白玉京嘆道:“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再鋒利的劍,只怕也比不上美人的一笑。”

袁紫霞笑得更甜了,眨著眼,道:“你……你怕不怕我。”

她眼睛里仿佛帶著種不可抗拒的力量,仿佛是在向他挑戰。

白玉京嘆了口氣,道:“我想不怕都不行。”

袁紫霞咬著嘴唇,道:“你怕我,是不是就應該聽我話?”

白玉京道:“當然。”

袁紫霞嫣然道:“好,那末我要你先陪我喝酒去。”

白玉京很吃驚,道:“你也能喝酒?”

袁紫霞道:“你看我像不像能喝酒的樣子?”

白玉京又嘆了口氣,退:“像。”

他只有承認。

因為他知道,殺人和喝酒這種事,你看樣子是一定看不出來的。

(二)

白玉京醉過,時常醉,但卻從來沒有醉成這樣子。

他很小的時候,就有過一個教訓。

江湖中最難惹的有三種人——乞丐、和尚、女人。

你若想日子過得太平些,就最好莫要去惹他們,無論是想打加架,還是想喝酒,都最好莫要惹他們。

只可惜他已漸漸將這些教訓忘了,這也許只因為他根本不想日子過得太平。

所以他現在才會頭疼如裂。

他只記得最后連輸了三拳,連喝三大碗酒,喝得很快,很威風。

然后他的腦子就好像忽然變成空的,若不是有冰冰冷冷的東西,忽然放在他臉上,他也許直到現在還

不會醒。

這樣冰冰涼涼的東西,是小方的手。

沒有任何人的手會這么冷,只不過小方已沒有右手。

他的右手是個鐵鉤子。

小方叫方龍香,其實已不小。

但聽到這名字,若認為他是個女人,就更錯了,世上也許很少有比他更男人的男人。

他眼角雖有了皺紋,但眼睛卻還是雪亮,總是能看到一些你看不到的事。

現在他正在看著白玉京。

白玉京也看見他了,立刻用兩只手抱著頭,道:“老天,是你!你怎么來了。”

方龍香道:“就因為你祖上積了德,所以我才會來。”

他用鐵鉤輕輕摩擦著白玉京的脖子,淡淡地道:“來的若是雙鉤韋昌,你腦袋只怕已搬了家。”

白玉京嘆了口氣喃喃道:"豈非倒也落得個痛快。”

方龍香也嘆了口氣,道:“你這人的毛病,就是一直都太痛快了。”

白玉京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方龍香道:“你知不知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里是間很干凈的屋子,窗外有一棵大白果樹的樹蔭。

白玉京四面看了看,苦笑道:“難道是你送我到這里來的?”

方龍香道:“你以為是誰?”

白玉京道:“那位袁姑娘呢?”

方龍香道:“也已經跟你醉得差不多了。”

白玉京笑了,道:“我早就知道,她一定喝不過我。”

方龍香道:“她喝不過你?你為什么會比她先醉?”

白玉京道:“我喝得本就比她多。”

方龍香道:“哦。”

白玉京道:“喝酒的時候,我當然不好意思跟她太較量,劃拳的時候,也不好意思太認真,你說我怎

么會不比她喝得多。”

方龍香道:“你若跟她打起來,當然也不好意思太認真了。”

白玉京道:“當然。”

方龍香嘆道:“老江湖說的話果然是絕對不會錯的。”

白玉京道:“什么話?”

方龍香道:“就因為男人大多都有你這種毛病,所以老江湖才懂得,打架跟喝酒,都千萬不可能找上

女人。”

白玉京道:“你是老江湖?”

方龍香道:“但我卻還是想不到,你現在的派頭居然有這么大了。”

白天京道:“什么派頭?”

方龍香道:“你一個人在屋里睡覺,外面至少有十個人在替你站崗。”

白玉京怔了怔,道:“十個什么樣的人。”

方龍香道:“當然是來頭都不小的人。”

白玉京道:“究竟是誰?”

方龍香道:“只要你還能站得起來,就可以看見他們了。”

這里小樓上最后面的一間房,后窗下是條很窄的街道。

一個頭上戴著頂破氈帽,身上還穿著破棉襖的駝子,正坐在春日的陽光下打瞌睡。

方龍香用鐵鉤挑起了窗戶,道:“你看不看得出這駝子是什么?”

白玉京道:“我只看得出他是個駝子。”

方龍香道:“但他若摘下那頂破氈帽,你就知道他是誰了。”

白玉京道:“為什么?”

方龍香道:“因為他頭發的顏色跟別人不同。”

白玉京皺了皺眉,道:“河東赤發?”

方龍香點點頭,道:“看他的樣子,不是赤發九怪中的老二,就是老七。”

白玉京不再問下去,他一向信任小方的眼睛。

方龍香道:“你再看看巷口樹下的那個人。”

巷口也有棵大果樹,樹下有個推著車子賣藕粉的小販,正將一壺滾水沖在碗中的藕粉里。

壺很大,很重,他用一只手提著,卻好像并不十分賣力。

白玉京道:“這人的腕力倒還不錯。”

方龍香道:“當然不錯,否則他怎么能使得了二十七斤重的大刀。”

白玉京道:“二十七斤重的刀?莫非是從太行山來的?”

方龍香道:“這次你總算說對了,他的刀就藏在車子里。”

白玉京道:“那個吃藕粉的人呢?”

一個人捧著剛沖好的藕粉,蹲在樹下面,慢饅的哚著,眼睛卻好像正在往這樓上瞟。

方龍香道:“車子里有兩把刀。”

白玉京道:“兩個人都是趙一刀的兄弟?”

方龍香道:“他就是趙一刀。”·

他拍了拍白玉京的肩,道:“你能叫趙一刀在外面替你守夜,派頭是不是不能算小了。”

白玉京笑了笑,道:“我的派頭本來就不小。”

一個戴著紅櫻帽,穿著青皂衣的捕快,正從巷子的另一頭慢慢的走過來,走到樹下居然也買了碗藕粉吃。

白天京笑道:“看來趙一刀真應該改行賣藉粉才對,他的生意倒真不錯,而且絕沒有風險。”

方龍香道:“沒有風險?”

白玉京道:“有?””

方龍香道:“這戴著紅棱帽的,說不定隨時都會給他一刀。”

白玉京笑道:“官差什么時候也會在小巷子里殺人了?”

方龍香道:“他戴的雖然是紅櫻帽,卻是騎著白馬來的。”

白玉京道:“白馬張三?”

方龍香道:“你想不到?”

白玉京道:“白馬張三一向獨來獨往,怎么會跟他們走上一條路的?”

方龍香道:“我也正想問你。”

白玉京道:“會不會是湊巧?”

方龍香道:“天下哪有這么巧的事?”

白玉京倒了盞冷茶,一口喝下去,才又問道:“除了他們四個外,這地方還來些什么人?”

經香道:“你想不想出了去看看?”

白玉京道:“這些人很好看?”

方龍香道:“好看,一個比一個好看,一個比一個精采。”

白天京道:“你怎么知道這些人來了的?”

方龍香笑了笑道:“你莫忘了這地方是誰的地盤。”

白玉京也笑了笑,道:“我若忘了,怎么會在這里喝得爛醉如泥?”

方龍香瞪眼道:“原來你早就算計好了,要我來做你的保鏢的。””

白玉京笑道:“保鏢的是你,付帳的也是你,我既已到了這里,什么事就全歸你一手包辦。”

方龍香道:“你管什么呢?”

白玉京道:“我只管大吃大喝,吃得你叫救命時為止。”

方龍香嘆了口氣,苦笑道:“看來這個人倒很少會走錯地方的。”

前面的窗口下,是個不大不小的院子。

院子里一柵紫藤花下,養著缸金魚。

一個年青的胖子,正背負著雙手,在看金魚,一個又瘦又高的黑衣人,影子般貼在他身后。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婆,扶著十三四歲的小男孩,蹣跚的穿過院子。

三個青衣勁裝的大漢,一排站在西廂房前,正目光灼灼的盯著大門,仿佛等著什么人從門外進來。

白玉京道:“這三個人我昨天見過。”

方龍香道:“在哪里?”

白玉京道:“路上。”

方龍香道:“他們找過你?”

白玉京道:“只不過借了我的劍去看丁看。”

方龍香道:“然后呢?”

白玉京淡淡道:“然后當然就送回來了,就算青龍老大借了我的劍去,也一樣會送回來的。”

方龍香皺皺眉,道:“你知道他們是青龍會的人?”

白玉京道:“若不是青龍會里的,別人只怕還沒那么大的膽子”

方龍香用眼角膘著他,搖著頭嘆道:“你以為你自己是什么人?”

白玉京道:“是白玉京。”

方龍香眨了眨眼睛,道:“白玉京又是個什么人?”

白玉京笑道:“是個死不了的人。”

突聽“叮”的一聲,那金魚缸也不知被什么打碎,缸里的水飛

濺而出,眼見水花就要濺那胖子一身。

誰知他百把斤重的身子,忽然輕飄飄飛了起來,用一根手

指勾住了花柵,整個人吊在上面,居然輕得就像是個紙人。

那黑衣人的褲子反而被打濕了。

白玉京道:“想不到這小胖子輕身功夫倒還不弱。”

方龍香道:“你看不出他是誰?”

白玉京道:“看他的身法,好像是峨嵋一路的,但近三十年來,峨媚門下已全剩了尼姑,面且終年

吃素,怎么會突然多了個這樣的小胖子。”

方龍香道:“你難道忘了峨嵋的掌門大師,未出家前是哪一家的人?”

白玉京道:“蘇州朱家。”

方龍香道:“對了,這小胖子就是朱家的大少爺,也就是素因大師的親侄兒。”

白玉京道:“他那保漂呢??

言龍香道:“不知道,看他的武功,最多只不過江湖中的三流角色。”

白玉京道:“他自己明明有第一流的武功,為什么要請三流角色的保鏢?”

方龍香道:“因為他高興。”

缸里的金魚隨著水流出來,在地上跳個不停。

那黑衣人卻還是站在水里,動也不動,一雙深凹的眼睛里,

卻帶著七分憂郁,三分悲痛。

方龍香忽然長長嘆息了一聲,道:“這人倒真是個可憐人。”

白玉京道:“你同情他?”‘

方龍香道:“一個人若不是被逼得沒法子,誰愿意做這種事?”

何況,看他用的兵刃,在江湖中本來也該小有名氣,但現在……”

他忽然改變話題,道:“你看不看得出是誰打破水缸的?…”

白玉京道:“司馬光?”

方龍香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滑稽,簡直滑稽得要命。”

白玉京笑了,道:“打破水缸的人若不是司馬光,就是躲在東邊第三間屋里的人。”

朱大少已從花柵上落下,正好對著那間屋子冷笑。

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婆,卻捧著個臉盆走了出來,仿佛想將地上的金魚撿到盆里,一不小心,腳下一

個踉蹌,臉盆里的水又潑了一地,

白玉京道:“這位老太太又是誰?”

方龍香道:“是個老太太。”

白玉京道:“老太太怎么也會到這里來了?”

方龍香道:“這里本來就是個客棧,任誰都能來。”

白玉京道:“她總不是為我來的吧?”

方龍香道:“你還不夠老。”

白玉京道:“青龍快刀,赤發白馬,這些人難道就是為我來的?”

方龍香道:“你看呢?”

白玉京道:“我看不出。”

方龍香道:“你沒有得罪他們?”

白玉京道:“沒有。”…

方龍香道:“也沒有搶他們的財路?”

白玉京道:“我難道是強盜?”

方龍香道:“就算不是,也差不多了。”

白玉京忽然笑了笑,淡談道:“他們若真是為我面來的,為什

么還不來找我?”

方龍香道:“這也許是因為他們伯你,也許因為他們還在等人!”

白玉京道:“等什么人?”

方龍香道:“青龍會有三百六十五處分壇,無論那一壇的堂主,都不是好對付的。”

白玉京又笑了,談淡道:“我好像也是不好對付的。”

方龍香道:“可是她呢??

白玉京道:“她?”

方龍香道:“你那位女醉俠。”

白玉京道:“她怎么樣?”

方龍香道:“她既然是跟你來的,你難道能不管她?別人既知

道她是跟你來到,難道會輕易放過她?”

白玉京皺了皺眉,不說話了。

方龍香嘆道:“你明明是在天上的,為什么偏偏放著好日子

不過,要到這里來受罪?”

白玉京冷笑道:“我還沒有在受罪。”

方龍香笑道:“就算現在還沒有受,只怕也快了。”

他的話剛說完,就聽到隔壁有人在用力敲打著墻壁。

白玉京道:“她在隔壁?”

方龍香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道:“現在你只怕要受罪了。”

白玉京道:“受什么罪?”

方龍香道:“有時受罪就是享福,享福就是受罪,究竟是享福

還是受罪.恐怕也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袁紫霞枕著一頭亂發,臉色蒼白得就象剛生過一場大病。

門是虛掩著的,也不知是她剛才將門栓撥開的,還是根本沒有栓門。

她手里還提著只鞋子,粉墻上還留著鞋印。

白玉京悄悄的走過來。看著她。

他忽然發現一喝醉了的女人,在第二天早上看來。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媚力。

他的心在跳。

一個喝醉了的男人,第二天早上若看見女人,反而特別容易心跳。

袁紫霞也在看著他,輕輕的咬著嘴唇,道:“人家的頭已經疼得快裂開,你還在笑。”

白玉京道:“我沒有笑。”

袁紫霞道:“你臉上雖沒有笑,可是你的心里卻在笑。”

白玉京笑了,道:“你能看到我心里去?”

袁紫霞道:“口恩。”

她這聲音仿佛是從鼻子里發出來的。

女人從鼻子發出來的聲音,通常都比從嘴里說出來的迷人得多。

白玉京忍不住道:“你可以看得出我心里在想什么?”

袁紫霞道:“口恩。”

白玉京道:“你說。”

袁紫霞道:“我不能說。”

白玉京道:“為什么?”

袁紫霞道:“因為。…·因為……”

她的做突然紅了,拉起被單子蓋住了臉,才吃吃的笑著道:

“因為你心里想的不是好事。”

白玉京的心跳得更厲害。

他心里的確沒有在想什么好事。

一個喝醉了的男人,在第二天早上,總是會變得軟弱些,總是經不起誘惑的。

喝醉了的女人呢?

白玉京幾乎已忍不住要走過去了。

袁紫霞的眼睛,正藏在被里偷偷的看著他,好像也希望他走過去。

他并不是君子,但想到外面那些在替他“站崗的人,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袁紫霞臉上帶著紅霞,咬著嘴唇道:“我看見你昨天晚上拼命想灌醉我的樣子,就知道你原來不是個

好人。”

白玉京嘆了口,苦笑道:“我想灌醉你?”

袁紫霞道“你不想?你為什么要用大碗跟我喝酒?你幾時看見過女人用大碗喝酒的?”

白玉京說不出話了。

女人若要跟你講歪理的時候,你就算有話說,也是閉著嘴的好。

這道理他也明白。

只可惜裳紫霞還是不肯放過他,緊盯著又道:“現在我的頭疼得要命,你怎么賠我?”

白玉京苦笑道:“你說。”

袁紫霞道 :“你……你至少應該先把我的頭疼治好。”

突聽一人道:“那容易得很,你只要一刀砍下她的頭就好了。”

聲音是從門外的走廊上傳來的。

這句話還沒說完,白玉京已竄出了門。

小樓上的走廊很狹,白果樹的葉子正在風中搖曳。

沒有人,連個人影都看不見,方龍香剛才就已溜之大吉了。

他不喜歡夾在別人中間做蘿卜干。

說話的人是誰呢?

院子里又平靜下來。

地上的金魚已不知被誰收走,朱大少和他的保鏢想必已回到屋里。

只剩下青龍會的那三條大漢,還站在那里盯著大門,卻也不知道在等誰。

白玉京只好回去。

袁紫霞已坐了起來,臉色又發白,道:“外面是什么人?”

白玉京道:“沒有人。”

袁紫霞瞪大了眼睛,道:“沒有人?那么是誰在說話?”

白玉京苦笑,他只能苦笑。

袁紫霞眼睛里充滿了恐懼,道:“他…他叫你砍下我的頭來,你會不會?”

白玉京嘆了口氣,他只有嘆氣。

袁紫霞忽然從床上跳起來,撲到他懷里,顫聲道:“我怕得很,這地方好像有點奇怪,你千萬不能把

我一個人甩在這里。”

她一雙手緊緊勾著他的脖子,衣袖已滑下,手臂光滑如玉。

她身上只穿著件很單薄的衣裳,她的胸膛溫暖而堅挺。白玉京既不是木頭,也不是圣人。

袁紫霞道:“我要你留在屋里陪著我,你......你為什么不關起門?”

她溫軟香甜的嘴唇就在他耳邊。

就在這時,院子里突又傳來一陣哭聲,哭得好傷心。

是誰在哭?哭得真要命。

袁紫霞的手松開了,無論誰聽到這種哭聲,心都會沉下去的。

她赤著足站在地上,眼睛里又充滿驚懼,看來就像是個突然發現自己迷了路的孩子。

哭聲也像是孩子發出來的。

白玉京走到窗口,就看見一口棺材,那白發蒼蒼的老太婆,

和那十三四歲的小孩,正伏在棺材上痛哭,已哭得聲嘶力竭。

棺材也不知是誰抬起來的,就擺在剛才放魚缸的地方。

這地方來的活人已夠多了,想不到現在居然又來了個死人。

白玉京嘆了口氣,喃喃道:“至少這死人總不會是為我來的吧....”

(三)

袁紫霞栓上了門,搬了張椅子,坐在窗口,院子里有兩個剛請來的和尚,正在念經。

從小樓上看下去,和尚光頭顯得很可笑,但他們的誦經聲卻是莊嚴而哀痛的,再加上單調的木魚聲,

老太婆和孩子的哭聲,

更使人聽了覺得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悲傷和空虛。

袁紫霞嘆了口氣,仰頭看了看天色。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起來,但現在卻似已將近黃昏。

天色陰暗,仿佛又有雨意。

青龍會的那三條大漢,也全都搬了張椅子,坐在廓下,看著、等著,臉上的表情已顯得有些焦急不耐。

白玉京和方龍香正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慢慢的走出了門。

他們并沒有看別人,但卻感覺到有很多眼睛全都在后面盯著他們。

但等到他們一回頭,這些人的目光立刻全都避開了。

袁紫霞當然是例外。

她的眼睛里帶著種無法描敘的情意,就像是千萬根柔絲。纏住了白玉京的腳跟。

門外風景如畫。

暗褐色的道路,從這里開始婉蜒伸展,穿過翠綠的樹林,沿著湛藍的湖水,伸展向鬧市。

遠山在陰瞑的天色中看來,仿佛在霧中,顯得更美麗神秘。

這里距離市鎮并不遠,但這一泓湖水,一帶綠林。卻似已將

紅塵隔絕在山外。

白玉京長長的呼吸著,空氣潮濕而甜潤,他忍不住嘆了口氣,道:“我喜歡這地方。”

方龍香道:“有很多人都喜歡這地方。”

白玉京道:“有活人,也有死人。”

方龍香道:“這里通常都不歡迎死人的。”

白玉京道:“今天為什么例外。”

方龍香道:“無論誰只要是住進這里的客人,客人無論要做什么,都不能反對的。”

白玉京道:“若要殺人呢?”

方龍香笑了笑,道:“那就得看是誰要殺人,殺的是誰了。”

白玉京冷冷地道:“這倒真是標準生意人說的話。”

方龍香道:“我本來就是個生意人。”

白玉京往前面走了幾步,又走了回來,道:“我看他們好像并沒有不讓我走的意思,我走出來,也沒

有人想攔住我。”

方龍香道:“口恩。”

白玉京又道:“也許,他們并不是為我而來的。”

方龍香道:“也許。”

白玉京忽然拍了拍他的肩,笑道:“這次算你運氣。”

方方龍香道:“什么運氣?”

白玉京道:“這次你不必怕我被吃掉,明天一早就走。”

方龍香道:“今天晚上你……”白玉京道:“今天晚上我不想喝你柜子里藏著的女兒紅。”

方龍香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憂郁,遙視著陰瞑的遠山,緩緩道:“今天晚上一定很長。”

白玉京道:“哦。”

方龍香道:“這么長的一個晚上、已足夠發生很多事了。”

白玉京道:“哦。”

方龍香道:“也已足夠殺死很多人。”

白玉京道:“哦。”

方龍香忽然轉過頭,凝視著他,道:“你是不是一定要等那個人來了才肯走?”

白玉京道:“那個人是誰?”

方龍香道:“青龍會也在等的人。”

白玉京微笑著,眼睛里卻帶著種很奇特的表情.過了很久,才緩緩道:“老實說,我的確漸漸覺得這

個人很有趣了,”

方龍香道:“你連他是個什么樣的人都還不知道。”

白玉京道:“就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更覺得有趣。”

方龍香道:“只要是有趣的事、你就一定要去做?”

白玉京道:“通常都是的。”方龍香道:“有沒有人使你改變過主意?”

白玉京道:“沒有。”

方龍香嘆了口氣,道:“好,我去拿酒,帶你的女醉俠下來喝吧。”

白玉京道:“我還要去換套新衣服。”

方龍香道:“現在?”

白玉京道:“喝好酒的時候,我總喜歡穿新衣服。”

方龍香目光閃動,道:“殺人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喜歡換上套新衣服?”

白玉京笑了笑,淡淡道:“那就得看我要殺的是誰了。”

袁紫霞坐在床上,抱著棉被,道:“我們為什么不把酒拿上來,就在這屋里喝。”

白玉京微笑道:“喝酒有喝酒的地方,地方不對,好酒也拿變淡的。”

袁紫霞道:“這地方有什么不對?”

白玉京道:“這是睡覺的地方。”

衰紫霞道:“可是……樓下一定有很多人,我又沒新衣服換,怎么下樓?”

白玉京道:“我就是你的新衣服。”

袁紫霞道:“你?”

白玉京道:“跟我在一起,你用不著換新衣服,別人也一樣會看你。”

袁紫霞笑了,嫣然道:“你是不是一向都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白玉京道:“通常都是的。”

袁紫霞道:“你有沒有臉紅過?”

白玉京道:“沒有。”.

他忽然轉身,道:“就在樓下等你。”

袁紫霞道:“為什么?”

白玉京道:“因為我現在已經臉紅了,我臉紅的時候,一向不愿被人看見的”。

袁紫霞打開隨身帶著的箱子,拿出套衣服。

衣服雖不是全新的,但卻艷麗如彩霞。她喜歡彩色鮮艷的衣服,喜歡彩色鮮艷的人。

白玉京好像就是這種人。

他驕傲,任性,有時沖動得很像是個孩子,有時卸又深沉得像是條狐貍。

她知道這種男人不是好對付的,女人要想俘虜他,實在不容易。

可是她決心要試一試。

(四)

這里吃飯的地方并不大,但卻很精致。

桌上是紅木的,還鑲著云石,墻上掛著適當的書畫,架上擺著剛開的花,讓人一走進來,就會覺得自

己能在這種地方吃飯是種榮幸。所以價錢就算比別的地方貴,也沒有人在乎了。

青龍會的三個人,占據了靠門最近的一張桌子,眼睛還是盯著門。

他們顯然還在等人。

朱大少的桌子靠近窗戶,他已經開始大吃大喝,那黑衣人卻還是影子般站在他身后。

“這位客官用不用飯?”

“他可以等我吃完了再吃。”

讓人走在前面,等人吃完了再吃,這就是某種人自己選擇的命運。

法事已做完了,那兩個和尚居然也在這里吃飯,燈光照著他們的頭,亮得就像是葫蘆。

他們好像剛刮過了頭。

風中隱隱還可以聽到那位老太太的哭聲,究竟是誰死了?她為什么哭得如此傷心?

打破金魚缸的人還沒有露面?他為什么—直躲在屋子里不敢見人?

茶不錯,酒也是好酒。

白玉京換上件寶藍色的新衣服,喝了幾杯酒,似乎已將所有不愉快的事全都忘了。

方龍香卻顯得有些沒精打采的樣子,酒喝得很少,菜也吃得不多。

袁紫霞嫣然道:“你吃起東西,怎么比小姑娘還秀氣?”

方龍香苦笑道 :“因為我是自己吃自己的,總難免有些心疼。”

白玉京道:“我不心疼。”

他忽然拍手叫了個伙計過來,道:“替我送幾樣最好的酒菜到后面巷子里去,送給一個戴紅櫻帽的官

差和一個賣藕粉的。”

方龍香冷冷道:“還有個戴氈帽的呢?”

白玉京道:“據說他們自己隨時隨地都可以找得到東西吃。”

方龍香道:“蜈蚣、壁虎、小蛇。”

袁紫霞臉色忽然蒼白,像是已忍不住要嘔吐。

屋子里每個人好像都在偷偷的看著她,甚至連那兩個和尚都不例外。

他們的嘴吃素,眼睛并不吃素.

突聽蹄聲急響,健馬長嘶,就停在門外。

青龍會的三個人立刻霍然飛身而起,臉上露出了喜色。

他們等的人終于來了。

方龍香看了白玉京一跟,舉起酒杯,道:“我敬你一杯。”

白玉京道:“為什么忽然敬我?”

方龍香嘆了口氣,道:“我只怕再不敬以后就沒有機會了。”

白玉京笑了笑,道:“你不妨先看看來的是誰,再敬我也不遲。”

用不著他說,每個人的眼睛都在盯著門口。

健馬長嘶不絕,已有個人匆匆趕了進來。

一個青衣勁裝的壯漢,滿頭大汗,大步而入。

青龍會的三個人看見他,面上又露出失望之色,有兩個人已坐了下來。

來的顯然并不是他們的人。

只見一個人迎了上去,皺眉道:“為什么。”

別人能聽見只有這三個字,他的聲音忽然變得低如耳語。

剛進來的那個人聲音更低,只說了幾句話,就又匆匆而去。

青龍會的三個人對望了一眼,又坐下開始喝酒,臉上的焦躁

不安之色卻已看不見了。

他們等的人雖然沒有來,卻顯然已有了消息。是什么消息?

朱大少皺起眉,別人的焦躁不安,現在似已到了他臉上。

兩個和尚忽然同時站起,合什道:“貧僧的帳,請記在郭老太太帳上。”

出家人專吃四方,當然是一毛不拔的。

但也不知為了什么,白玉京總覺得這兩個和尚看著不像出家人。

他眼睛里帶著深思的表情,看著他們走出去,忽然笑道:“聽說你天生有雙比狐貍還厲害的眼睛,我

想考考你。”

方龍香道:“考什么?”

白玉景道:“兩件事。”

方龍香嘆了口氣,道:“考吧。”

白玉京道:“你看剛才那兩個和尚,身上少了樣什么?”

袁紫霞正覺得奇怪,這兩個和尚五官俱全,又不是殘廢。怎么會少了樣東西?

方龍香卻連想都沒有想,就已脫口道:“香疤。”

袁紫霞忍不住嘆道:“你們的眼睛果然厲害,他們頭上好像真的沒有香疤。”白玉京道:“連一個都

沒有。”

袁紫霞道:“他們....他們難道不是真的和尚?”

白玉京笑了笑,道:“真就是假,假就是真,真真假假,何必認真?”

袁紫霞抿嘴一笑,道:“你幾時也變成和尚的?怎么打機鋒了?”

方龍香道:“他不但跟和尚一樣會打機鋒,而且也會白吃。”

他不讓白玉京開口,又道:“你已考過了一樣,還有一樣呢?”

白玉京壓低聲音,道;“你知不知道青龍會究竟在等誰?”

方龍香搖搖頭。

白玉京道:“他們在等衛天鷹 !”

方龍香立刻皺起了眉。道:“衛天鷹?‘魔刀’衛天鷹?”

白玉京點點頭。

方龍香動容道:“這人豈非已經被仇家逼到東藏扶桑去了?”

白玉京道:“扶桑不是地獄,去了還可以再回來的。”

方龍香眉皺得更緊,道:“據說這人不但刀法可怕,而且還學會了扶桑的‘忍術’,他既已人了青龍

會,想必就是傳說中的‘青龍十二煞’其中之一。”

白玉京淡淡道:“想必是的.”

袁紫霞瞪著眼,道:“什么叫忍術?”

白玉京道:“忍術就是種專門教你怎么去偷偷摸摸害人的武功,你最好還是不要聽的好。”

袁紫霞道:“可是我想聽。”

白玉京道:“想聽我也不能說。”

袁紫霞道:“為什么?”

白玉京道:“因為我也不懂。”

其實他當然并不是真的不懂。

忍術傳自久米仙人,到了幕府德川時,叉經當代的名人“猿飛佐助”和“霧隱才藏”發揚光大,而雄

霸扶桑武林。

這種武功傳說雖神秘,其實也不過是輕功,易容,氣功,潛水--這些武功的變形而已。比較特別的,是

他們能利用天上地下的各種禽獸器物,來躲避敵人的追蹤,其中又分為七派。伊賀、甲賀、芥川、根來、

那黑、武田、秋葉。甲賀善于用貓,伊賀善于用鼠。

這些事白玉京雖然懂,卻懶得說,因為說起來實在太麻煩了。你若想跟女人解釋一件很麻煩的事,那

么不是太有耐性,就是太笨。

方龍香沉思著,忽又問道:“你怎么知道他們等的是衛天鷹?”

白玉京道:“剛才他們自己說的。”

方龍香道:“他們說的話你能聽見?”

白玉京道:“聽不見,卻看得見。”

袁紫霞又不懂了,忍不住問道:“說話也能看見?怎么看?”

白玉京道:“看他們的嘴唇。”

袁紫霞嘆了口氣,道:“你真是個可怕的人,好像什么事都瞞不過你。”

白玉京道:“你怕我?”

袁紫霞道:“嗯。”

白玉京道:“你怕我,是不是就應該聽我的話?”

袁紫霞笑了,這句話正是她問過白玉京的,她輕輕笑著道:“你真不是個好人。”

朱大少已大搖大擺的走了。

“你在這里吃,吃完了立刻就回去。”

黑衣人匆匆扒了碗飯,就真的要匆匆趕回去。

白玉京忽然道:“朋友等一等!”.

黑衣人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白玉京笑道:“這里的酒不錯,為何不過來共飲三杯?”

黑衣人終于慢慢曲轉過身,臉上雖然還是全無表情,但目中的悲哀之色卻更深邃。

他的雙拳已握緊,一字字道:“我也很想喝酒,只可惜我家里還有八個人要吃飯。”

這雖然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但其中卻帶著種說不出的沉痛之意。”

白玉京道:“你伯朱大少叫你走?”

黑衣人的回答更簡單:“我怕。”

白玉京道:“你不想做別的事?”

黑衣人道:“我只會武功,我本來也是在江湖中混的,但現在----" 他垂下頭,黯然道:“我雖已老

了,但卻還不想死,也不能死。”

白玉京道:“所以你才跟著朱大少?”

黑衣人道:“是的。”

白玉京道:“你跟著他,并不是為他保護他,而是為了要他保護你!”

他說的話就和他的目光同樣尖銳。

黑衣人仿佛突然被人迎面摑了一掌,跟蹌后退,轉身沖了出去。

袁紫霞咬著嘴唇,道:“你…你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傷人的心?”

白玉京目中也露出了哀痛之色,過了很久,才長長嘆息一聲,道:“因為我本就不是個好人……”

沒有人能聽清他說的這句話,因為就在這時,寂靜夜中忽然發出一聲慘呼。

一種令人血液凝結曲慘呼。

呼聲好像是從大門外傳來的,方龍香一個箭步竄出,鐵鉤急揮,“砰”的,擊碎了窗戶。

大門上的燈光,冷清清照著空曠的院落,棺材已被抬進屋里。

(五)

院子里中來沒有人,但這時卻忽然有個人瘋狂般自大門奔入。

一個和尚。

冷清清的燈光,照在他沒有香疤的光頭上。

沒有香疤,卻有血!

血還在不停的往外流,流過他的額角,流過他的眼睛,流入他眼角的皺紋,在夜色燈光下看來,這張

臉真是說不出的詭秘可怖,他沖入院子,看到窗口的方龍香,跟蹌奔過來,指著大門外,像是說什么?

他眼睛里充滿了驚懼悲憤之色,嘴角不停的抽動,又象有只看不見的手,用力扯傷了他的嘴角。

方龍香一掠出窗,沉聲道:“是誰?誰下的毒手?”

這和尚喉嚨里格格的響,嘶聲道:“青……青……青…”

方龍香道:“青什么?”

這和尚第二個字還未說出,四肢突然一陣痙攣,跳起半尺,撲地倒下!

方龍香皺著眉,喃喃道:“青什么?…青龍?”

他慢慢的轉過頭,青龍會的三個人一排站在檐下,神色看來也很吃驚。

鮮血慢慢的從頭頂流下,漸漸凝固,露出了一點金光閃動,方龍香立刻蹲下去,將他的頭擺到燈光照

來的一邊。他立刻看到了一枚金環。直徑七寸的金環,競巳完全嵌在頭殼里,只留一點邊。

方龍香終于明白這和尚剛才為何那么瘋狂,那么恐懼,一枚直徑七寸的金環,無論嵌入任何人的頭殼

里,這人都立刻會變得瘋狂的。

白玉京皺著眉,道:“赤發幫的金環?”

方龍香點點頭,站起來,眼圈盯著對面的第三個門,喃喃自語:“他為什么要殺這和尚?”

“你為什么不去問他去?”

說話的人是朱大少。

他顯然也被慘呼聲驚動,匆匆趕出,正背負著雙手,站在燈下。

那黑衣人又影子般貼在他身后。

方龍香看著他,淡淡道:“萬金堂是幾時和赤發幫結下深仇的?”

朱大少道:“深仇?誰說萬金堂跟他們那些紅頭發的怪物有仇?”

方龍香道:“金魚缸是怎么破的?”

朱大少笑了笑,道:“也許他們跟金魚有仇……你為什么不問他去?”

方龍香道:“你想要我問他?”

朱大少道:“隨便你。”

方龍香冷笑著,突然走過去。

第三個門一直是關著的,但卻不知在什么時候亮起了燈光。

方龍香沒有敲門,門就開了。

一個人站在門口,耳上的兩枚金環在風中“叮叮”的響,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燒著。

方龍香看著他耳上的金環道:“苗峒主?”

苗燒天沉著臉,道:“方老板果然好眼力。”

方龍香道:“剛才……”,

苗燒天道:“剛才我在吃飯,我吃飯的時候從不殺人的。”

桌上果然擺著個金盤,盤子里還有半條褪了皮的蛇。

苗燒天嘴角仿佛還留著血跡。

方龍香忽然覺得胃部一陣收縮,就好像被條毒蛇纏住。

苗燒天用眼角瞟著院子里的朱大少,冷冷道:“莫忘記只要是有金子的人,就可以扔金環,只要有手

的人,就可以用金環殺人?”

白玉京笑了笑,道:“也許他們都是為了你而來的。”

袁紫霞臉色更蒼白,道:“為了我?”

白玉京道:“越可怕的人,越喜歡好看的女人。”

袁紫霞笑了,展顏道:“你呢?你豈非也是個很可怕的人?”

白玉京道:“我…”

他忽然發現袁紫霞的房門是開著的,他記得他們下樓時曾經關上門,而且還留著一盞燈。

袁紫霞隨手帶的箱子,也被翻得亂七八糟。一些女人不該讓

男人看到的東西,散落一地。

袁紫霞又羞,又急,又害怕,失聲道:“有……有賊。”

白玉京的手推開隔壁的窗子,他的屋里更亂。

袁紫霞不讓他再看,已拉著他奔人自己的屋里,先將一些最不能讓男人看的東在被里,連耳根都

紅了。

白玉京道:“有沒有什么東西不見?”

袁紫霞紅著臉,道:“我......我根本就沒有什么東西好讓賊偷的。”

白玉京冷笑道:“來的也許不是賊。”

袁紫霞道:“不是賊為什么要闖進別人屋里來亂翻東西?”

白玉京道:“看來他們果然是來找我的。”

袁紫霞道:“找你?誰?為什么要找你!

白玉京沒有回答,走過去推開后窗。

陰沉沉的小巷子里,已沒有人。

要飯的、賣藕粉的、戴紅櫻帽的官差,已全都不知到哪里去了。

白玉京道:“我出去看看。”

他剛轉身,袁紫霞已沖過來拉住他的手,道:“你……千萬不要走,我……我……我死也不敢一個人

留在這屋子里。”

白玉京嘆了口氣,道:“可是我……”

袁紫霞道:“求求你,求求你,現在我真的怕得要命。”

她的臉蒼白如紙,豐滿堅實的胸膛起伏不停。

白玉京看著她,目光漸漸柔和,道:“現在你真的怕得要命?”

袁紫霞道:“嗯。”

白玉京道:“剛才呢?”

袁紫霞垂下頭,道:“剛才…剛才我還有點假裝的。”

白玉京道:“為什么要假裝?”

袁紫霞道:“因為我…”

她蒼白的臉又紅了,忽然用力捶他的胸,道:“你為什么一定

逼著人家說出來?你真不是好人。”

白玉京道:“我既然不是好人,你還敢讓我留在屋子里?”

袁紫霞的臉更紅,道:“我……我可以把床給你睡,我睡在地下。

白玉京道:“我怎么忍心讓你睡在地上?”

袁紫霞咬著嘴唇,道:“沒關系,只要你肯留下來,什么都沒關系。”

白玉京道:“還是你睡床。”

袁紫霞道:“不……”

(六)

袁紫霞睡在床上。

白玉京也睡在床上。

他們都脫了鞋子躺在床上——只脫了鞋子,其余的衣服卻還穿得整整齊齊的。

過了很久,袁紫霞才輕輕嘆息了一聲,道:“我真沒有想到你是個這樣的人。”

白玉京道:“我也沒有想到。”

衰紫霞道:“你·…是不是怕有人闖進來?”

白玉京道:“不完全是。”

袁紫霞道:“不完全是?”

白玉京道:“我雖然不是君子,卻也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

他伸出手,輕輕撫著她的手。柔聲道:“也許就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才不愿意你害怕的時候欺負你,

何況這種情況根本就是我造成的。”

袁紫霞瞪著眼,道:“你難道故意叫那些人來嚇我?”

白玉京苦笑道:“那倒不是,但他們卻的確是來找我的。”

袁紫霞道:“為什么來找你?”

白玉京道:“因為我身上有樣東西,是他們很想要的東西。”

袁紫霞眼波流功,道:“你會不會認為我是為了想要那樣東西,才來找你的?”

白玉京道:“我從來沒有這么想過。”

袁紫霞道:“假如我也是呢?”

白玉京道:“那么我就給你。”

袁紫霞道:“把那樣東西給我?”

白玉京道:“嗯。”

袁紫霞道:“那樣東西既然如此珍貴,你為什么隨隨便便就肯給我呢?”

白玉京道:“無論什么東西,只要你開口,立刻就給你。”

袁紫霞道:“真的?”’

白玉京道:“我現在就給你。”

他真的已伸手到懷里。

袁紫霞卻忽然翻過身,緊緊的抱住他。

她全身都充滿了感情,柔聲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陪著我。。。”

她聲音哽咽,眼淚忽然流了下來。

白玉京道:“你在哭?”‘

袁紫霞點點頭,道:“因為我太高興了。”

她在白主京臉上,擦干了她自己臉上的眼淚,道,“可我也有些話要先告訴你。”

白玉京道:“你說,我聽。”

袁紫霞道:“我是從家里偷偷跑出來的,因為我母親要逼我嫁給個有錢的老頭子。”

這是個很平凡,也很俗的故事。

可是在這一類的故事里,卻不知包含著多少人的辛酸眼淚.

只要這世上還有貪財的母親,好色的老頭子,這一類的故事就永無都會繼續發生。

袁紫霞道:“我跑出來的時候,身上只帶了一點點首飾,現在卻已經快全賣光了。”

白玉京在聽著。

袁紫霞道:“我自己又沒有攢錢的本事,所以·...所以就想找個男人。”

女人在活不下去的時候,通常都一定會想找個男人。

這種事也是永遠不會改變。

袁紫霞道:“我找到你的時候,并不是因為我喜歡你,只不過因為我覺得你好像很能干,一定可以養

得活我。”

白玉京在笑,苦笑。

袁紫霞輕輕嘆息了一聲,道:“可是現在不同了。”

白玉京道:“有什么不同?”

他的聲音還是有點發苦。

袁紫霞柔聲道:“現在我才知道,我永遠再也不會找到比你更好的男人,我能找到你,實在是我的運

氣,我...我實在太高興。”

她的淚又流下,緊擁著他,道:“只要你肯要我,我什么都給你,一輩子不離開你…。”

白玉京情不自禁,也緊緊抱住她,柔聲道:“我要你,我怎么會不要你。”

袁紫露破涕為笑,道:“你肯帶我走?”

白玉京道:“從今以后,無論我到哪里,都一定帶你去。”

袁紫霞道:“真的?”

她不讓白玉京開口,又掩住他的嘴,道:“我知道你是真的我只求你不要再去跟那些人慪氣,我們可

以不理他們,可以偷偷的走。”

白主京輕吻著她臉上的淚痕,道:“我答應你,我絕不再去跟他們爭氣。”

袁紫霞道:“我們現在就走?”

白玉京嘆道:“現在他們只怕還不肯就這樣讓我們走,但只要等到明天早上,我一定有法子帶你走的,

以后誰也不會再來麻煩我們。”

袁紫霞嫣然一笑,目光中充滿了喜悅,也充滿了對未來的幸福的憧憬。

第11篇

令人驚悸的兇案

事情回放到2007年9月3日,廣西壯族自治區,河池市城區解放東路東巷的一出租屋,驚現慘不忍睹的場面:被人挖掉了雙眼的半女尸倒掛,腐臭四溢。頓時,市民驚愕,謠言滿天。然而,神勇警方僅用19天便揭開了懸念――

9月22日18時許,兩輛沾滿塵土的越野警車“嘎”的一聲,停在了金城江公安分局院內,幾名刑警押著一個小個子男青年走出車門。至此,轟動一時的金城江無名女尸案被警方偵破,驅散了市民心頭籠罩了半個多月的陰影。

9月3日下午3時,兩名女青年回到河池城區解放東路東巷的租屋,一股濃烈的異味撲鼻而來。其實前一天,她們就發現有了這樣的臭味,但并不在意,猜想可能是房東撒放鼠藥發出的臭味。今天可不同了,異味越發濃烈,熏得人幾乎窒息。

兩人打開房門,用毛巾捂住鼻子跑到一樓,找來房東一同尋找那怪味的源頭。三人一上到三樓,怪味愈發濃烈,房東肯定地說這不是老鼠藥的味道,很快她們的目光停留在三樓平時堆放廢舊貨物的墻角。

兩名女青年小心翼翼將壓在廢紙箱上的幾塊木板挪開,當掀開那堆得有一人多高的廢紙箱時,一雙紫色的小腿在眼前,兩人嚇得魂飛魄散,驚叫一聲轉回頭,飛也似的跑下一樓……

河北派出所所長韋順庭最先趕到現場,一看心里便有了譜。他不敢怠慢,趕緊撥打了河池市公安局副局長兼金城江分局局長匡伯彪的電話。分局政委羅國壯、副局長韋眾志帶著刑警5分鐘后也來到了現場,刑警韋明岸、韓夢上前搬開那些廢紙箱,一幅令人恐怖的畫面映入眼簾,一具半裸的女尸頭朝下倒掛著,更讓這些久經沙場的偵查員驚愕的是,女尸的雙眼竟然被殘忍地挖掉了……

現場勘查工作隨即展開,順著樓道上的血跡,偵查員打開了四樓的那間單人房。只見房間內擺設整潔,看不出任何與案件有關的痕跡,但從血跡的走向看,此屋應是案發第一現場。

經尸檢,民警初步確定了案件性質為他殺,案發時間大約在三天前,死者為窒息而死,拋尸現場的扶手上留有幾處雜亂不全的指紋。

案發后,整個解放東路的居民一時陷入了恐慌,晚上的小巷變得異常冷清。

天涯擒兇

鑒于案情重大,金城江公安分局隨即成立了“9?3”案件專案組,局長匡伯彪親任組長,抽調了近20名民警對案件展開了調查。

尸體被挖掉雙眼,頭腫脹得像只小桶,房東一時難以確認就是租住在四樓的女青年譚彩月。據房東介紹,譚彩月是三個月前來租房的,小個子的她只有二十來歲,是環江縣人,在一家粉廠打工,最近一段時間,常有一個三十來歲的男青年來找她……

專案組對案情重新進行分析和梳理,并及時將目標重點定在譚彩月身上。

9月3日下午5時,環江調查組反饋回消息,洛陽鎮的譚彩月在金城江打工,幾天前已和家人失去聯系。很快,韋明岸中隊長也傳來消息,在粉廠上班的譚彩月已曠工幾天……

經家屬辨認,死者正是失蹤幾天的譚彩月。家屬回憶說,譚彩月前些日子回家說剛處了一名男朋友,是都安縣拉仁鄉的,姓韋,已三十多歲了,由于年齡懸殊,家人沒有同意這門親事。案件有了頭緒,可面對譚彩月韋姓男朋友的調查卻是一波三折。

從9月3日下午5時開始,匡伯彪又增派了三十多名民警加入調查組,但一直忙到晚上11時,數百人的排查接觸,夜以繼日的查問奔波,始終沒有韋某的確切消息。

當晚12時,刑警韓夢和蘭勇捕捉到了韋某的信息。據譚彩月的一位老鄉透露,譚彩月的男朋友叫韋建威,因為一同吃過幾次飯,三天前自己在金城江汽車總站還和韋建威打了個照面,見他行色匆匆地登上了開往柳州的客車……

9月4日凌晨5時,韋眾志帶領偵查員追往柳州。經一天的調查,得知韋建威已逃往海南省海口市,9月5日,追捕組趕往海口。探聽得韋建威曾在海口打工的消息后,追捕組立即秘密前往韋建威曾經待過的幾個落腳點,以便將其抓捕歸案,但是,偌大的一個海口,要找到韋建威談何容易?9月8日,河池市公安局副局長譚勇強率增援部隊趕到海口,六個偵查小組重點對西秀區進行地毯式的搜查。由于是異地辦案,人生地不熟,又聽不懂海口話,尋找工作難度非常大,案件再度陷入了困境。譚勇強決定先撤回部分人馬,留下韓夢、楊新雄等民警在海口,引蛇出洞,然后殺個“回馬槍”。

大部隊剛回到河池,海口便傳來消息,韋建威就在海口市西秀區的磚廠一帶活動。9月11日,韋眾志率抓捕組二下海口,隨即展開排查工作。西秀區大大小小的石場、磚廠上千家,出租房近萬間,排查四五天下來,大家早已身心疲憊,可依然堅持不懈。心急如焚時,韓夢從一都安籍民工口中了解到了韋建威三次到“金利磚廠”找工作的信息。此時,查找韋建威的工作已處于半公開的狀態,稍有不慎或風吹草動,韋就會溜掉。

轉眼到了9月19日下午,焦急的韋眾志迫不得已采取了冒險措施,在部分已知情的河池民工中懸賞提供韋建威的信息。這一招還真靈,當天下午6時左右,韋明岸中隊長就收到了三條韋建威的信息,而更讓民警們興奮的是,晚上10時20分,一條確切的信息再次反饋到韋明岸手里:韋建威正在金利磚廠與兩名老鄉喝酒。20日凌晨0時15分,韋眾志帶上韓夢、楊新雄、陳世軍等六名民警直赴磚廠,發現有三人正在飲酒作樂,一個穿黑色T恤衫的小個子男青年就坐在窗口對面。“砰”的一聲,只見韋眾志一個手勢,韓夢飛躍進屋里,用高大的身軀堵住后窗。就在三個人驚愕之余,民警早已把他們分離開來。一查問,穿黑色T恤衫的男青年正是韋建威。

電話“奇緣”

說到譚彩月,韋建威的雙眼釋放出光彩。與她的相識,完全緣于那個陌生的電話。34歲的韋建威經歷了第一次戀愛失敗后,對愛情的渴望到了如癡如醉的地步。2007年5月17日下午,躺在床上的韋建威突然被手機吵醒,一個陌生號碼打進來,他懶洋洋地抓起了手機。“喂!你好!”一聲清脆的少女聲音飄進了韋建威的耳里,他心里一動,馬上來了精神,笑瞇瞇和那姑娘聊了起來。說到最后,那姑娘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打錯了電話。

這次電話“奇緣”,韋建威就像丟了魂一樣,他存下那個陌生號碼,緊緊抓住“機遇”,每隔三五天就給那姑娘撥打一次電話。漸漸地,兩人越聊越投機,姑娘告訴他,自己叫譚彩月,在金城江打工,韋建威也把他的一切告訴了譚彩月。兩人約定,抽個時間在金城江見面。

6月16日,兩人終于在金城江見面了。溫柔嫵媚的譚彩月,深深地吸引住了韋建威,干練、頗會關心人的韋建威也打動了譚彩月。兩人攜手在金城江玩了幾天,感受著花前月下的溫存。一次纏綿后,譚彩月動情地對韋建威說:“我不希望快樂是短暫的,你來金城江打工吧!”看到戀人如此癡迷自己,韋建威心花怒放,他動員譚彩月在解放東路租了間房,兩人過起了同居生活。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到了農歷七月十四。“鬼節”的當天,兩人擁抱后即各自回家。第二天,原本計劃還在家待幾天的韋建威突然接到譚彩月的電話,讓他火速到金城江,有急事。原來,譚彩月此次回家,與家人說了婚戀一事,卻遭到了反對。想想韋建威的一些缺點,三思后的譚彩月決定放棄這段情感。

突如其來的感情變卦如晴天霹靂,韋建威怎么也接受不了,想想自己在她的情網中越陷越深,甚至走向癲狂,如今卻要承受失戀的痛苦。但任憑韋建威怎么哀求、解釋、發誓,譚彩月失去了往日的嫵媚與溫柔。接下來的日子里,韋建威如坐針氈,度日如年。譚彩月死都不愿見他,此時他才真正領教了女人的負心與絕情。8月30日下午,當他正準備離開傷心的金城江時,譚彩月突然來電說要回出租屋取衣服,讓他留門。等到深夜12時,譚彩月才出現,兩人為感情爭吵一番后又睡在一起。31日凌晨3時許,睡夢中的韋建威感到有人用東西蒙自己的頭,醒后發現是譚彩月正用毛巾套在他頸脖上。“你還想殺我?”韋建威跳起來將譚彩月推倒在地上,然后用手勒住她脖子,咬牙瞪眼卻又心中矛盾難以下手。譚彩月使勁反抗,他就使勁勒,腦子里反復在想:既然我得不到你,也不讓別人得到你。就這樣,他勒住她的脖子一直僵持了半個鐘頭,才發覺她的身子已軟了。

筋疲力盡的韋建威拉開電燈,發現譚彩月已氣絕身亡,他心慌了,第一反應就是逃離現場。但當她看到譚彩月那雙曾帶給他無限快樂與慰藉的大眼睛時,他就狠下心來,還敢這樣看我!“讓你看!讓你看!”他一邊叨念一邊用小刀挖出那雙大眼睛,然后將尸體抱到三樓拐彎處,丟進那堆廢紙箱里,壓上木板,才回到房間,沖洗好地板,整理好床鋪,在天微亮時逃出出租屋。

第12篇

車上人不多,春潮的腳步還是有一點慌亂,為了掩飾這種慌亂,春潮緊緊抓住了車內的吊環,眼睛看著窗外。窗外的街道毫無章法地熱鬧著,各家商店促銷的喇叭聲帶著欲望尖銳地沖進耳朵,街道的色彩生動著,斑斕著,像一頁頁快速翻動的彩紙在春潮面前跳動。這些色彩春潮在電視上見過,但是從沒有今天這樣生動熱烈。

售票員提醒春潮后面有座呢,然后自顧自飛速地嗑著瓜子。

春潮發現車上只有他一個人是站著的,后面還有空位。春潮落座時感覺車廂里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但他們的臉卻很漠然,眼神也很空洞。春潮猛然發現自己進城以來,幾乎還沒有發現一張笑臉,是不是自己也不會笑了呢?春潮摸了摸自己的臉,感到木木的。他突然停住了,發現了一只龍蝦在車廂地板上爬行。

那只龍蝦很粗壯,在它的家族里最起碼也是個將軍。長長的螯像兩把張牙舞爪的剪刀,身體推土機似的向前挪動。這只龍蝦空洞地爬著,早已失去了在臭水溝里劈波斬浪的威風,兩只大爪子無奈地撲打著空氣。龍蝦正從地板中間仄仄地爬向車門,后面是一條亮亮的水跡。與一只龍蝦在城里的公共汽車上相逢,春潮感到非常親切。但是,它爬到門邊,爬出車廂,也許只要一只腳就會讓它變成一灘水。龍蝦的命在水族里是最硬的,即使出水半天也不會死;而且只要有水,它就會一團一團地繁殖,在水盆里會看著它的子慢慢變成一只只蝦,像一朵禮花在空中突然迸裂。這只龍蝦的命運實際上已經定了,但它還在為了生存而掙扎。

車到站了,那只龍蝦也順利地躲在一張椅子下面,春潮為它松了一口氣,臨別時看了它一眼,有點戀戀不舍,甚至是內疚。

嘩啦――車門開了,春潮像一片瓜子殼被公共汽車毫不留情地吐了出來。

爸爸的工廠其實只是一家修理鋪。春潮想不到爸爸呆的地方如此骯臟,油污和雜亂是這里的主題。春潮心里的工廠絕對不是這樣的。工廠應該有流水線,成排的灌木,花圃里的花在陽光下燦爛開放。春潮無數次從電視里看到這些。穿著整潔的工人在流水線上優雅地裝配螺絲釘,他們的手像按動琴鍵一樣輕盈地舞動。而父親的雙手沾滿油污,何止是手,衣服也是臟得看不出布紋了。

除了爸爸,小海也是這里的工人。爸爸說:小海跟你一樣大,已經能自己養活自己了。小海亮亮的眼睛欣喜地看著春潮,然后叮叮當當地敲一個被撞癟了的汽車凹坑。

小海,你咋不讀書呢?

窮,沒錢;笨,學不進。

小海回答得很簡潔。

汽車拆開來是一堆呆頭呆腦的零件,很粗笨,甚至是丑陋,絕對不像莊稼那樣生氣勃勃。春潮站在莊稼地里可以聽到它們顯而易見的快樂與憂傷。汽車就不一樣了,它們冷漠地趴著,爸爸和小海的任務就是要把這一堆沉默的家伙變成可以大聲說話的,可以在大街上橫沖直撞耀武揚威的將軍;當然,它們有的會像交際花一樣穿著華麗的衣服,畫著優美的弧線在街頭跳舞。那都是爸爸那雙手呀,修理鋪那些汽車會重新唱歌和輕盈跳舞的時候,這雙沾滿油污的手就可以抓到錢了,然后爸爸會把這些錢一點點地積攢起來,寄回家,換成春潮和媽媽的快樂。

爸爸的手像兩把老虎鉗,布滿大大小小的裂口,這些裂口被油污填滿了,所以布滿粗粗的黑線,這樣的粗線同樣布滿小海的手心,它們像蚯蚓一樣縱橫交織。

小海說:你的手多嫩呀。

春潮的手心是白的。春潮藏起手說:你都能養活自己了,你都掙錢了,我還是寄生蟲呢。

爸爸說,小海的手藝學得不錯了。小海搓搓手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說,吳師傅您可別這么說,老板對我不滿意著呢。

老板是鋪子的主人,小海和爸爸一樣是打工仔。“仔”在粗通文墨的春潮想來應該是像小海這樣的小伙子,四十多歲的爸爸怎么能是“仔”呢?可爸爸就是打工仔。

爸爸一直都在忙碌著,沒有時間陪春潮。春潮只能坐在門前,看著穿著光鮮衣服騎著車匆匆而過的人群,或是各式各樣的汽車一路馳過,每一輛車都用黑黑的太陽膜貼得嚴嚴實實。在小海看來,這些車都是些自由游動的魚,小海知道,里面坐著操縱它們的人,他們坐在舒服的駕駛座上,目空一切。

下午爸爸跟老板打電話請假,老板說,你出去,生意怎么辦?

老板最終還是勉強同意爸爸帶春潮上街走一走。爸爸說,我們到瘦西湖去。

瘦西湖,春潮從小就知道揚州有個瘦西湖,瘦西湖里有白塔,有五亭橋,那橋自然和鄉下的水泥橋不一樣,那座橋雕梁畫棟,并且生出五座涼亭,它們像荷花一樣不敗地開在瘦西湖的四季里。春潮對即將到來的瘦西湖之行充滿期望。是的,老板一句話,春潮就能走進瘦西湖了,老板的嘴就是一座與快樂有關的城門――它開了,快樂就會進來;它關上,快樂連影子也看不到。

但是,還有一道關卡阻住了春潮邁向瘦西湖的腳――門票,瘦西湖的門票80元,3個人就是240元,春潮看著那“80”的字樣呆呆地說不出話來。爸爸看著春潮說,你和小海進去吧,我在外面等,我玩過瘦西湖的。

春潮不說話,小海盯著春潮的腳,發現春潮涼鞋的搭袢已經掉了,春潮用細細的鉛絲牽了起來,甚至還做出了一朵小花。愛好文學的春潮腦子里想著一句詩:“兩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樓臺直到山”,春潮望著公園大門內的景致就笑了,不錯,不錯,果然是兩堤花柳全依水,“多情最是揚州柳”,鄉下的水溝垂柳有的是,但是那種不經意的栽植,形不成風景。

“天地本無私,春花秋月盡我留連,得閑便是主人,且莫問平泉花木;湖山信多麗,杰閣幽亭憑誰點綴,到處別開生面,真不減清畫圖”。

春潮終于把瘦西湖正門這副對聯讀完了,好像一口氣都沒了似的。然后,春潮說:瘦西湖,我來過了。

是的,人們忙著進進出出,其實楹聯是園林的一雙眼睛,可又有誰停下來細細讀完楹聯呢?

父親捏著錢,看春潮。春潮說:回。

小海有點狡猾地說:我們可以游別人無法游到的地方。

于是,三個人圍著瘦西湖的走了一圈。

小海問:春潮,一共走了多少步?

春潮說:一雙鞋的生命走掉了。

春潮另一只鞋的袢子也掉了。

揚州城的大街小巷被燒龍蝦的味道充斥著。爸爸說吃龍蝦,在揚州是時髦呢,城里人都在吃龍蝦。春潮不知道龍蝦有什么好吃的,龍蝦都是生活在陰溝里,甚至臭水溝里,龍蝦能吃嗎?這幾年,河溝里、池塘里到處都是,不知道它們來自哪里。它們像強盜一樣,把溝溝渠渠的駁岸拱出一個個大麻坑,然后那些松土就坍塌了――原來龍蝦是城里人的一道菜,怪不得村里人挖掉稻田養龍蝦,鄉下人把龍蝦販進城,換回砌房造屋的人民幣。

爸爸說,我們今天也吃盤龍蝦嘗嘗味。

“春風醉”的龍蝦最好吃,小海肯定地說。

你怎么知道的?

我聽修車的人講的。別看的是賣力氣的話,接觸的可都是有錢人,小海調皮地眨一下眼睛,所以嘛,消息還是蠻靈通的。

你知道那“春風醉”老板是什么人?本也是一個打工仔啊,現在成了這座城市呼風喚雨的人呀。誰是城市的主人?你別看我現在連上瘦西湖的錢都沒有,你下次來,我不僅要請你到瘦西湖坐龍船,還要請你到“春風醉”吃最好的龍蝦!春潮看到小海神采飛揚。

三人走進一家龍蝦館,雖然談不上燈火輝煌,但在春潮眼里已夠奢侈的了。

一盤龍蝦的價格抵春潮一身衣服,大份100元,中份60元,小份30元。春潮說來盤小份。爸爸說來盤大份。服務員有點不耐煩了,皺著眉。

春潮說,這東西沒啥稀奇,水溝里有的是。小份。

一小份龍蝦上來,爸爸只剝了兩只,剩下的春潮和小海毫不客氣地干掉了。

春潮說:城里人真會燒菜,臭龍蝦也能燒出螃蟹味來。

小海咂巴咂巴嘴問:龍蝦啥最好吃?

春潮說:龍蝦湯。

春潮就著龍蝦湯干掉了一大碗飯。

小海說:春潮你是飯桶。

第二天早上,春潮的夢被叮叮當當的敲擊聲敲破了。爸爸和小海的早晨是從敲打聲開始的。

春潮從臨時搭的閣樓上下來的時候,看到一位城里阿姨。

城里阿姨一副干練的樣子,裙子裹著的身體凹凸有致,阿姨微笑著,問春潮:

你是學徒的?

不,不是。春潮看一眼爸爸,爸爸木然地拿著一只木棰,局促地左顧右盼,春潮好生奇怪,爸爸何時認識這樣一個時髦的阿姨。

那你――?

我進城看我爸。

爸爸干干地笑著點點頭,阿姨也點點頭。

你今年多大呀?

虛歲15。

阿姨怎么像查戶口的?春潮有點不自在。

那么他呢?

阿姨眼光看著小海,小海正撅著屁股在車底下擰螺絲呢,像只受了委屈的龍蝦。

和我一樣大,虛歲15。

阿姨突然收斂了笑容,問:誰是老板?爸爸摸摸頭,說老板不在。

叫他來,你們非法使用童工,要罰款!阿姨提高了嗓門,并且從好看的包里掏出了一沓紙。

我是勞動局的,阿姨補充道,并且出示了一個卡片大小的硬本本。

春潮呆住了。

誰叫你亂說?

爸爸抱怨春潮。老板咆哮著命令父親,你兒子哪里來回哪去!春潮本想在城里再玩幾天,這下不行了。春潮感到有點委屈,那位城里阿姨多和藹呀,多親切呀,怎能對一個親切的城里阿姨說謊?小海確實是15歲嘛。

但是,春潮對想成為城市主人的小海還是充滿歉意。春潮說:對不起,小海,我……

小海打斷春潮:沒啥,來城里半年,我還真想著回家讀書呢。你說這修汽車,我連電路圖都看不懂,要想有大出息,難啊――

小海捧出一堆修理書,春潮對那些蚯蚓一樣的線路圖也是似懂非懂,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小海說:人家外國的汽車已經可以無人駕駛了,靠的是什么?一塊芯片!小海比劃著說,像塊巧克力。

似乎有一種叫力量的東西在春潮心中涌動,春潮看到小海的眼睛很亮。

兩雙黑白分明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4路公交車來了。

爸爸對春潮說,上車吧,回家打個電話來。

春潮點點頭。

爸爸,我下次給你釣一桶龍蝦來。春潮突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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