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3-05-29 17:48:06
開篇:寫作不僅是一種記錄,更是一種創造,它讓我們能夠捕捉那些稍縱即逝的靈感,將它們永久地定格在紙上。下面是小編精心整理的12篇和尚打著一把傘,希望這些內容能成為您創作過程中的良師益友,陪伴您不斷探索和進步。
一個學了點漢語的老外,早晨和女秘書打招呼:“你嗎好?”
小姐瞪了他一眼,他一愣,馬上又對她說:“媽,你好!”
裝病有術
快到上學時間了,兒子還穿著睡衣,并對我說,他有點不舒服。我摸了摸他的額頭,一點也不燒,我猜測他一定是想裝病逃學。便命令他趕緊收拾一下上學去。過了一會,兒子又過來說,他真的不舒服。我再次摸了摸他的額頭,這次好像真有點發熱了,我無法判斷他是否真的有病,便對他說,等你爸爸洗漱出來,讓他幫你看看。
沒過多久,我看到兒子已經背上書包,穿戴整齊準備上學去了。我奇怪地問道:“你不是不舒服嗎?”兒子臉一紅,沒敢吱聲跑著上學了。
我丈夫氣呼呼地說道:“這小子裝病。我從洗漱間出來,見他正趴在暖氣片上烤他的額頭呢。”
難吃的飯店
顧客:“小姐,你們的飯菜真難吃。”店員:“不會吧!”
顧客:“你去叫你們的老板來吃吃看。”店員:“抱歉,我們的老板到隔壁餐廳去吃飯了,不在店里!”
精辟的論述
“爸爸,什么叫‘資本’,什么叫‘勞動’?”
“是這樣的:如果我從鄰居家借了100塊,我就有了‘資本’,如果他想從我這兒討回錢,他就必須為我‘勞動’。”
中國文學的
對話
力對辦說:“牛啥呀?有錢就拎兩包出來橫晃呀?”
木對森說:“幾天不見哥幾個玩上雜技啦?”
湯對燙對說:“快點回家吧,你家后院起火了!”
平對蘋說:“用點好洗發水吧,瞧你腦袋臟得,都長草了。”
卓對桌說:“碰上大忽悠了吧,好好的,咋架上拐了呢?”
丑對妞說:“好好和她過吧,咱這模樣的,找個女人不容易呀!”
買畫
一位夫人到畫商那里去買畫,她挑來挑去選中了一幅靜物畫。畫上有一束花、一碟火腿和一個面包圈。夫人問:“這幅畫要賣多少錢?”
“50美元,這可是非常便宜的了。”
“可是我看見一幅畫,幾乎和這幅一樣,才賣25美元。”
“那它一定不如這幅畫好。”畫商自信地說。
“不,我覺得它比這幅畫好。”
“為什么?”
“那幅畫的小碟子里的火腿比這一幅可要多得多。”
妻子到監獄探望丈夫:你在這里過得怎么樣?受苦了吧?
夫說:“同在家里差不多,不讓出門,不讓喝酒,伙食也很差……”
名人的幽默
在一出著名的戲劇初次公演引起轟動后,劇作者蕭伯納給在劇中擔任女主角的演員發去一封電報
“精彩之至,絕妙之至……”
受寵若驚的演員立即回電:“您過獎了!”
蕭伯納再次來電:“對不起,我指的是劇本。”
女演員復電:“我指的也是。”
性格放蕩不羈并一貫譏諷當時大人物的法國文豪伏爾泰,一天將一名同輩作家贊揚了一番。他的一位朋友當即指出
“從您口中聽到贊賞這位先生真是無比慷慨,要知道,他在背后卻經常說您的不是呢!”
“這樣看來,我們兩人都說錯了。”伏爾泰說道。
一個專門販賣藝術品的商人買到了一幅簽有畢加索名字的畫,趕緊來找畢加索,想證實一下這幅畫是不是他的真跡。畢加索向那幅畫瞥了一眼,說道:“冒牌貨!”
不久,商人又買了一幅畢加索的畫來找畢加索,問他這幅畫是真是假。畢加索答道:“冒牌貨!”
“可是,先生,”商人急了,喊叫道“這幅畫是您不久前親筆畫的,當時我在場!”
畢加索聳聳肩膀說:“我自己有時也畫冒牌貨。”
委婉
一位顧客坐在一家高級餐館的桌旁,把餐巾系在脖子上。經理很反感,叫來一個招待員說:“你讓這位紳士懂得在我們餐館里,那樣做是不允許的,但話要講得盡量委婉些。”
招待員來到那個人的桌前,有禮貌地問道:“先生,你是刮胡子,還是理發?”
幾個人
一艘夜航船載著一些鄉下人,其中有位年輕秀才,自以為有學問所以多占了一點地盤。一個老和尚從岸上擠了進來,只好跟那些自己覺得沒文化的鄉下人縮在一起。
老和尚好學,問年輕秀才:“請教,澹臺滅明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沒看是四個字嗎?當然是兩個人!”年輕秀才回答。
“那么,”老和尚又問,“孔孟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沒見是兩個字嗎?當然是一個人!”秀才回答。
這時老和尚自言自語地說:“哎喲,這下我可以松松腿了!”他把蜷縮的腿舒服地伸到年輕秀才那邊去了。
比起這個秀才,老和尚自己覺得還有點兒學問。
振振有詞
一個乞丐在街頭行乞,這時,一個路人走來,他看了看乞丐說:“你身強力壯,又沒有殘疾,憑啥要我給你錢?”
乞丐大怒,說“難道為了向你討幾個臭錢,我還要把自己弄成殘疾不成?
一位姑娘特別有錢。一天傍晚,一個貧窮而誠實的小伙跟她約會。
“你那么闊。”他吻著她說。
“是的。”她坦率地承認,“我有100萬美元。”
“你能嫁給我嗎?”
“不能。”
“我料到會是這樣。”
“那你又何必問呢?”
“我只不過是想體驗一下,當一個人失去100萬美元,是啥滋味。”
可憐的金魚
小林:剛才我同事說:“這幾天天比較涼,買了幾條金魚養,結果有一條被淹死了……”
小新:那幾條就沒說救救它,眼睜睜看它淹死了。
哎,現在這世道啊!
排隊
高中講排列組合,老師要求學生分組做題。
老師叫起磊:“你們組多少人?”
磊:“12個。”
老師:“好,那我算一下,12個人排隊,你不能站在排頭和排尾,有多少種排法?”
磊埋頭算:“啊,有12個人,我不能在排頭……是……不能在排尾……”
一會兒,磊終于糊涂,做錯。老師怒,罰磊站。
又叫起波:“你們組多少人?”
波懼,半晌,答:“3個……”
自由選擇
媽媽欣喜地說:“孩子,我看見你弟弟拿了個最小的蘋果。你是按我說的告訴他,可以自由選擇嗎?”
兒子說:“是的,媽媽。我告訴他,要么拿最小的,要么什么也別拿。”
安全診所
獸醫診所的廣告寫道:“小動物醫院,小動物的安全庇護所。”
或許是為了招攬生意,后面又加了句:“歡迎獵人光臨。”
互相好奇
――喂,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我伸到豬嘴里,想摸摸它有幾顆牙。
――后來呢?
――它合上嘴,想弄清我有幾根指頭。
次數一樣
一位幼兒園老師給班里的小朋友們發了一張圖畫紙,上面畫著一只鴨子打著一把傘。老師要求小朋友們將鴨子涂成黃色,傘涂成綠色。可是,班上最調皮的小朋友博比卻將鴨子涂成了鮮艷的紅色。
老師看后,問道:“博比,這種紅色的鴨子,你看到過幾次?”博比想都沒想,回答說:“和看到鴨子打傘的次數一樣!
開車進來
有一天,羅尼不小心將車開到一條結了冰的路上,汽車向前滑行了很遠,直接從一家糖果店的簡易鋪面中縱穿而過。
雖然沒有人受傷,但店主還是很生氣,尤其當他聽到羅尼說“請給我2磅巧克力”時,更加憤怒地說:“買巧克力,你也沒必要開車進來。”
愛樂蘭人
愛爾蘭人精于計算。
一天,一位英格蘭農民對一位愛爾蘭客人說,我敢打賭,你數不清楚那塊草地上有多少只羊!
愛爾蘭客人朝羊群瞥了一眼,便說:
――386只。
英格蘭農民大驚失色,說道:
夜沉如墨,冷冷清清的鋪子里只點了一盞孤燈,幾只飛蛾繞著那片昏黃不知疲倦地飛著,這樣黑的天街上惟一還開著門的就屬這間燭火鋪子了,昏黃中透著詭異。晚娘整張臉被一張青色頭紗罩住,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打著瞌睡。
門外傳來女子細碎的腳步聲,一角白衣輕飄過門檻,蓮步無聲。
“掌柜的,買燈。”
晚娘從靠椅上探起身來,嘶啞中帶著倦意的聲音從青色頭紗下傳出,“何燈?”
這樣的嗓子蒼老如七旬老婦,傳聞燭火店新任掌柜頭紗下的臉和她的聲音一樣讓人不寒而栗。據說半年前晚娘遭了一場大火,毀了容熏了喉才輾轉來到芙蓉鎮。
“魂燈。”
晚娘手指幾不可察地顫了顫,青紗外那年輕女子一張芙蓉美面,楊柳細腰,只是眉目間愁緒太深,死氣沉沉。
“姑娘說笑了,這兒紅燭白火油燈香籠一應俱全,唯獨沒有——魂燈。”
女子簌簌落下淚來,看得素昧平生的晚娘無端生出幾分親切,同樣孤寂的女子在孤寂的夜里竟有了同病相憐的滋味。于是女子毫無顧忌地打開了話匣,掩埋在心里的悲意終于找到發泄口。
年輕女子是芙蓉鎮孟家小女,原是有一青梅竹馬的戀人,一個月前情郎卻突然遭歹人所害暴斃家中,而兇手至今還逍遙法外,她縱有千般悲痛萬般傷心,卻也報仇無門。前幾日聽說清風巷里一家名為煙遠的燭火店賣一種燈,這種燈可以招來亡魂,于是這才在夜深無人的時候一個人摸索到這里。
“阮郎死的蹊蹺,我不為其它,只想問問到底是誰害了他,然后為他報了仇讓他在奈何橋上也能安心地走。”女子大慟,不斷抖動的雙肩更加瘦削脆弱。
晚娘沉默半晌,一雙手微抬到空中似是想拍上她的背脊卻在半空時回轉到桌上。而后淡淡嘆了口氣:“魂燈,有。”
“只是需要一個生于陽月陽日男子的魂做引,且還要大富大貴。”
“這是何意?”
“這就意味著你要招你情郎的魂就必須為他殺一個人。據晚娘所知,芙蓉鎮里只有周家少爺周思朗才符合。”
晚娘看著孟意如本就蒼白的臉變得更加灰敗不由得轉過身去避開她單純而錯愕的目光,殘忍地繼續說道:“你得殺了周思朗才能點燃魂燈。”
[2]
幾日后,芙蓉鎮周家少爺迎娶了第四房妾室,是鎮西口如花似玉的孟家小女,眾街坊鄰里都長吁短嘆,誰人不知周家少爺愛慕孟意如美貌已久,只是孟家女剛死了戀人轉眼間就嫁作他人婦,真是世道炎涼。
晚娘聽著鋪子外由遠及近又由近到遠吹打彈奏的喜樂,關了門伏在桌上就是一整天。新招的小伙計阿林怕這個整天戴著頭紗的掌柜像老鼠見了貓,也不敢上前詢問,于是晚娘一天沒吃沒喝,生意也沒做。
記得那夜,晚娘對孟意如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愛一個人,為他下阿鼻地獄又如何?
燭火鋪的生意還是一貫的冷清,晚娘也沒了十二個時辰都開著門做生意的習慣,平日里越發的懶散隨意。
這日午間本是躺在榻上假寐,沒想到竟真的睡著了。她看到思遠一襲白衣翩翩的站在河對岸,臉上塵土灰黃,她一直喊思遠思遠,男人卻只在對面看著她笑然后扭頭走進霧里,她急得洇進河里卻怎么也追不上他。
“掌柜的,掌柜的……”阿林站在門口輕輕地喚,晚娘睡得極淺一喊就醒了,舒了口氣見是鋪里伙計才坐起身來說道,“怎么了?”
“燈油火燭已經送過周府去了,這個是四姨娘給的銀錢還有一封信。”阿林從貼身的口袋里掏出幾錢碎銀子和一張白色信箋然后畏畏縮縮地遞了過去。
晚娘接過東西隨口問道:“四姨娘過得好嗎?”
“不太好,臉有點腫。聽下人說好像是被上頭那幾個姨娘打的。”
手一抖,那幾錢碎銀滾了一地。晚娘揮了揮手讓阿林看鋪子去了,也不管地上的錢物只是展開信箋,沒有很多話,娟秀小巧的字一共才十個:六月初五午時山海寺見。
[3]
芙蓉鎮禮佛的人一向不少,據說芙蓉鎮的山海寺是出了降住白娘子的法海和尚的,所以寺里的香客更是絡繹不絕,晚娘本就不大信佛,更由于憎惡法海和尚是棒打鴛鴦的惡棍而格外的不喜這山海寺。
初五這日偏偏大雨滂沱,山海寺的香客們也因著天氣的原因而驟減。晚娘撐著油紙傘走在泥濘的山間小路上,這一路走上去裙裾早就濕了半透,心里也不確定孟意如到底會不會來。
到了山頂一個小沙彌接過晚娘手里的傘引著她向正殿走去,遠遠的就見到一個鵝黃色梳著婦人髻的婀娜身影跪在一個蒲團上,晚娘向小沙彌道了聲謝就向孟意如走去。她低著頭雙手合十沒有聽見后面漸近的腳步聲,仍舊虔誠地念著。
“菩薩保佑阮郎早日投胎到一戶好人家,下輩子平平安安……還有阿唐也不要有事,哪怕是一封信也知足了,至少知道她還好就行,求菩薩保佑……”孟意如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才睜開眼睛,看到一團黑影從背后移來,回過頭原來是晚娘。
“我……”孟意如站起身時腦袋一黑有些暈眩竟直直向前倒去,晚娘眼疾手快扶住她才沒發生什么事故。再看她的臉還是和初見一樣,只是下巴更尖了,整個人瘦了一圈。
“這些時日過去了,意如你在周府沒受委屈吧?”
“沒有……”
然后就是很長時間的靜默,關于魂燈的引子誰都不知道怎么開口。最后還是孟意如抬起頭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濃重的自責和愧疚,“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下手,一想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在我手里不明不白地死掉,我就覺得自己就和殺死阮郎的兇手沒什么兩樣。”
“你不殺他就無法點燃魂燈,你永遠也不知道誰殺了你的阮郎。”
“可是周思朗和阮郎一樣都是無辜的,難道一定要這么做嗎?”
晚娘青色的頭紗下發出一聲嗤笑,沙啞的嗓音格外刺耳,“你怎知周少爺無辜,他覬覦你多久芙蓉鎮的人都知道,他就是殺死你情郎最大的嫌犯!”
孟意如開始瑟瑟抖了起來,頭上插著的金步搖叮當作響,這樣的想法不是沒有想過,只是沒有完全的證據能證明是他,她就不愿傷及無辜。但是阮郎的仇卻不能不報!一思及阮旭在地下死不瞑目的樣子,她就痛得不能自已。
終是不忍心看著孟意如糾結矛盾把自己逼得體無完膚的樣子,晚娘重重地吐了口濁氣,“若是你實在不忍心,我可以幫你,周思朗他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死也是死有余辜。”
[4]
當孟意如帶著晚娘出現在周家管家面前的時候,晚娘分明從那四十來歲的發福男子身上看到了重重的不屑和嘲諷。世上的奴才都是就高踩低的勢利種,周家四個太太,三個都是芙蓉鎮里有頭臉的家族里的小姐,唯有孟意如是手藝人的女兒。
“我說四姨娘,這嫁過來還沒幾月你就不安分的往府里帶些不三不四的人啊?”男人站在臺階上用短肥的手指在孟意如面前指指戳戳,“打扮成這樣,她是沒臉嗎?”
瑟縮了一下,不過望著男人的眼睛卻還是寫著毫不退縮的堅持,“我表姐家里中落來投奔我,正好少爺說要給我買丫鬟,我就讓她來了。這事兒我稟過少爺了。”
胖男人翻了翻眼白唾沫橫飛得更兇了,“什么事都秉少爺,難道當我是死人嗎!這娘們進周府也行,但是下人也有下人的規矩,頭紗必須得去了!”
誰人不知女子最寶貴自己的容貌,孟意如知道晚娘臉上有傷,毀了容還要揭她傷疤這樣的事是周家管家在刻意刁難,于是也不管自己在府里身份好歹也是個主子,低聲下氣求起人來。
周家管家一臉得瑟,卻在看到驟然靠近的一張臉后嚇得肥肉直顫屁滾尿流,那是一張他一輩子都不想再看第二次的臉,布滿紅色燒傷疤痕的臉上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人的特征,而原是兩只眼睛的地方只有大大的兩只眼珠,黑白分明地冷冷看著他。
“周管家,我去了頭紗可好?”晚娘冷淡地笑,聲音嘎嘎如已死多年的女鬼。
第二日,周府干了多年的管家回老家休養去了。
漸漸,周府里有了鬧鬼的謠言,三個嬌生慣養的太太都要在晚上起來如廁的時候看到了什么臟東西,就是走在稍稍蔭庇的地方突然覺得身后有桀桀的怪笑,于是紛紛龜縮在自己的苑子里安安生生地食不知味。無奈周家少爺周思朗前幾日才外出談生意根本就無人操持大局,府里亂作一團。
獨獨只有孟姨娘過得不錯,沒有霸主惡奴的欺壓,再加上晚娘貼心的相陪,人慢慢開朗了起來。
可是這樣的日子也過不了多久,因為周少爺就要回了。
他回,就意味黃泉上就又要多一個孤魂。
晚娘和孟意如的魂燈,呵呵,在等著他。
[5]
千呼萬喚多日后,周思朗少爺終于在一日霧靄迷蒙的早上坐著馬車回了,據說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仆役和那三個縮在自己苑子久矣的姨娘齊齊站在門口迎接,聲勢浩大前所未及。只是在少爺踏下馬車的那一刻,仆役們又開始暗自腹誹,幾個姨娘則妒忌得臉都綠了。
周思朗的臂彎里軟軟地攬著一個高鼻梁大眼睛的異族女子,身姿豐腴風情萬種,就那眉目間一顰一笑也遠遠比中原女子勾人。
至于府里兩月前娶進門的孟意如,看樣子儼然成了昨日黃花。之前所謂的傾慕已久以及之后的溫柔繾綣,在遇到新歡之后,什么都煙消云散,周思朗似乎忘了府里還有一個四姨娘。
自西域的歌姬娩兒來了之后,他就再也沒有進過孟意如的小苑了。
晚娘似乎不在意孟意如的失寵,沒日沒夜地繡著一條半成的羅裙,唯一出苑的時候就是去廚房拿回兩人一天的吃食。
這日,晚娘掂了廚房給的食盒往回趕,手里的牡丹漆食盒一日比一日輕飄,晚娘不是不知道,見著孟意如的失寵又欺她沒有后臺,下人們再也不愿把她當個主子,克扣月錢,少吃少穿,晚娘不語不抱怨,那些下人們只當孟意如主仆倆好欺負,于是更變本加厲了。
其實,晚娘只是忙,忙著繡羅裙。
才剛走近花園,晚娘就遠遠聽到啪啪的擊打聲,其中夾雜著女子隱忍的哭泣,這樣的情形不用說一定是府里的主子教訓下頭不懂事的奴才,正待繞個遠路就聽到嬌俏而漫不經心的說話聲,這下不是不想走,而是雙腳如同生了根一樣再也動不了了。
那個跪在地上被掌嘴的女子是孟意如。
“四姨娘,這幾日你整天在少爺的書房門口晃悠,一副狐媚樣子真是比外頭的妓子還不如,掌你的嘴也不過讓你長個記性。”正得寵的美人懶懶地斜倚在一張美人靠上,素手覆著額頭似乎不勝嬌弱早晨熹微的陽光,“繼續給我打。”
晚娘轉身不聲不響地離開了,原來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一攤打碎了的飯菜。
當孟意如捂著腦袋回來的時候,晚娘仍舊坐在房間里繡著她的羅裙,意如看著這惟一的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又想掉下淚來,然而最后還是囁嚅地說了一句累了就匆匆進屋躺著去了。
迷迷糊糊過了好久,暗自傷懷了一番的孟意如正要睡過去,朦朧中感到臉上有冰涼舒適的觸感,兩頰火辣辣的疼痛被取而代之,于是更加的要墜入夢中,隱約聽到有一個人在自己的耳邊說話,聲音粗嘎又哀傷。
“意如,我對不起你。”
當第二天孟意如醒來的時候,桌上的燈盞還在噼啪跳動,地上散落著五彩的絲線,晚娘倚靠在她的床頭,手里捧著她的裙,恐怕是一夜未眠。這條裙晚娘繡了有半月之久,火紅色的曳地流蘇,暖金色的滾邊紋路,其華美動人其灼灼明艷足以讓任何姿色平平的女子都搖曳生光,孟意如相信它足以讓人一見傾心。
青色頭紗微微晃動,她似是耗盡所有氣力地展開了手里大功告成的裙,“意如,今晚你穿著它去見周思朗,帶他到這里來。”
“然后,一切都結束了。”
[6]
周家庫房里五顏六色的布料和彩色絲線堆砌得凌亂無章,晚娘站在庫門口靜默得似一尊雕像。她繡的裙什么都好,唯獨缺了一條束裙的錦帶,晚娘本是可以再親自裁剪制作,不過她已經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這條行嗎?”王媽從箱子里扯了一條藍底紫邊的錦帶,抖了抖。
晚娘搖搖頭不說話。
“那這條呢?”王媽又拉了一條,晚娘仍舊不滿意,她的裙定是要配上最好的絲料,即使是繡工差上少許,她也有能力補上。
仆婦被晚娘逮著找了小半個時辰仍舊未果,房間里又悶又熱,那一點兒耐心都快要被打磨得見底了,正要嚷嚷著不找了,箱子底部露出一角銀色,老人家眼神驟然點亮,“就這條!若還是不滿意,老婆子可真火了!”
銀色打底的絲帛上是雙道金線繡出的云紋牡丹,花葉打影層次分明,翻過面來一模一樣的花色仍舊栩栩如生,一條小小的錦帶竟用了繡技中最精妙的雙面繡,這樣的絕技只有長安的第一繡娘唐煙才會,物以稀為貴,正因如此長安繡娘唐煙的繡品常常成為公子貴婦競相追逐的對象。
只是這上面每一條紋路于晚娘而言都熟悉得令人害怕。
仆婦捧著它眼睛看得都直了,這樣金貴的繡品怎么塞到庫房里寶珠蒙塵呢?
“思遠,思遠……”青紗遮面的女子捂著腦袋從嗓子里扯出幾個字來,隱隱約約能感覺到這蒼老的聲音在顫抖。
王媽不由得奇怪地向她走過去卻被晚娘毫不留情地推開,老婆子于是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她跌跌撞撞地跑遠了,這下倒好,那錦帶也不要了,王媽掀唇哧了一聲匆匆把剛找出的寶貝塞到袖子里,“思遠?思遠是誰?”
[7]
沒有找到合適的錦帶束裙,孟意如還是一樣的漂亮,女子撫著身上華麗的衣飾苦笑,“晚娘的這身衣服恐怕宮里娘娘也要羨慕哦,我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繡工也是極好的,若是她見了晚娘定要引為知己。”
晚娘如磨墨一般把一小塊石黛放在硯板上用水研開,然后拿著一只筆輕輕的在手上調試著顏色并不接她的話,“遠山眉?花棱眉?”
“還是長峨眉吧,據說隋煬帝因著這種眉,對河邊偶遇的浣紗女圣眷不衰呢!”鏡中女子看著自己吃吃地笑,花瓣一樣俏麗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歡喜。對鏡梳妝原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只是沒有悅己者的存在,再美再精致又與何人說。
畫眉、貼花鈿、點絳唇,孟意如看著自己的臉在晚娘的打理下美得驚心動魄,她熟稔輕柔的動作似乎早就進行了成百上千次,那樣丑陋的一張面孔之前應該也是懷春女子,擁有過一段深埋心中的愛戀。
鬼使神差的,孟意如看著她游移的手指問道:“晚娘,你有過愛人嗎?”可是話一出口就后悔了,無論有或是沒有,都是一個悲劇。因為現在的晚娘,是孤獨一人在芙蓉鎮守著一家燭火店。
本來沒想過她會回答,可是身后的人出人意料地給出了答案:“有。”
那是一個曇花一現的故事。
出門游歷的他在異鄉遇到了情竇初開的她,兩人言之鑿鑿要一輩子在一起,結果執子之手不過幾月,他的兄長為了獨霸家產派人一把火燒了兩人的小家,她被燒得面目全非,而他已經不知影蹤,隔壁鄰里告訴她他被人拖走亂棍打死在亂葬崗上,于是她跪在發臭腐爛的尸體里找了他一天一夜。
“后來呢?”
“后來就暈了。”
“再后來呢?”
晚娘把了手里的梳篦,一下一下地撫弄著孟意如錦緞一樣的發絲,“再后來我就來這兒了。”
孟意如猛地回過頭來抓住晚娘手里的梳篦擲到桌子上,“你不是告訴我,愛一個人,為他下阿鼻地獄又如何?你怎么不為你情郎報仇雪恨?”
說完女子眼里滾落出大滴大滴的淚來,剛剛涂抹上去的胭脂水粉被沖出道道溝壑,“可是我的阮郎,我都不知道是誰殺了他……”
晚娘攬過女子不斷抖動的雙肩,輕撫著她無助的背脊,似訣別似安慰,“意如,今晚我們來點魂燈。”
[8]
燈火通明的夜晚,寒涼如水的盛世太平之下潛藏著不為人知的罪惡。明凈的天空安靜得如一汪不起漣漪的死水,往往越是純凈明媚的東西越是波濤洶涌的骯臟。
晚娘坐在屏風之后,在簾幕的掩蓋下根本見不到里面藏著一個人。她正在慢慢擦拭著一把匕首,雪白發亮的刃尖舔舐著她掌心幼嫩的肌膚,晚娘曲起手指輕輕一彈,那把匕首在空氣中發出銳利刺耳的一聲錚鳴。
別人看不到,頭紗下的她笑得很殘忍,也很絕望。
周思朗,在你殺了周思遠的時候會想到有這么一天嗎?
她看到思遠牽著毛色鮮亮的駿馬從喧鬧的人群中向她微笑著走來,清澈的目光,飄飛的衣袂,就像劃破黑夜的一道亮光,點燃了她渾渾噩噩的生命。他拾起她掉落的絲帕,謙遜地笑道:“唐小姐,失禮了。”那塊帕子繡著她的姓,她看著他指節分明的大手紅了臉。
菱花鏡里,他替她挽發為她梳妝;秋千架后,他輕搖她的身姿蕩漾;晨醒黃昏,柳綠桃紅,她終于找到了一生一世的良人。
若是沒有最后那一場大火,她應該還是窩在長安城里受人追捧的嬌俏繡娘,然后在愛與被愛中一輩子爛漫而生。只是,濃煙滾滾的夜,毀了她的思遠她的一切。
她甚至還記得那晚他穿著素白的衣袍系著她一針一線繡成的云紋牡丹雙面錦帶擁著她靠在臥榻上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
思遠,思遠,無數次睡夢中她總是夢到他繾綣而笑地牽著那匹毛色鮮亮的駿馬,拾起遺落的絲帕對她說:“唐小姐,失禮了。”
那場初遇就迅速夭折的愛情成了一輩子無法愈合的傷疤。
事實上,那場吞噬了所有的大火并未燒了她的臉,是她自己用火毀了容熏了喉,決絕而絕望。于是,世上里再也沒有一個喚作唐煙的繡娘。
晚娘獨坐在陰影里,握著匕首思緒百轉千回。
小苑的門口傳來吱呀的聲音,晚娘聽到一群仆婦們從外面進到房里來,很快又有了盤盤碟碟相互撞擊的動靜,看來,周思朗已經準備在這里用膳了。
“少爺,這邊來。”模糊中晚娘透過屏風看到盛裝的女子挽著一個男人跨過門檻,然后落座。
水袖輕揚,觥籌之間,晚娘清楚地聽到孟意如脆聲的嬌笑。
這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可以為了錢財地位去殺害自己的弟弟?思遠,你看到了嗎,他溫香軟玉美酒瓊肴,你卻一把白骨死無葬身。
晚娘任憑手里的利刃劃上掌心,汩汩的鮮血從指縫間滑落,一如心中潛藏的淚。
“如兒,今天可真漂亮。”
[9]
“如兒,今天可真漂亮。”男人低沉干凈的聲音帶著酒后的微醺,卻如同一聲驚雷炸開在晚娘的心里。無論是什么都無法述說她此時潮水奔涌的悲意和痛苦,溺水之人最后的一根稻草也失去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子呢?
手里的匕首滾落在地,她被自己逼入一個小小的空間里,無法思考無法移動,只機械地響鳴著這一句話:如兒,今天可真漂亮。
思遠,也曾對她贊過這樣的一句話,一樣的語氣一樣的聲線,甚至是一樣的人。
是的,坐在燈火明媚下攬著另一個女子情深如許的人是她的思遠,那個已經在半年前就死去的思遠。
那么半年前的那場大火,他的死亡,都是為了擺脫自己所設的一場戲。甚至在最初的時候,他都不曾以誠相待,思朗,思遠,周府的二少爺,原來他早就想好這場艷遇是以拋棄為終結。
不,不是拋棄,而是殺人滅口。
她是該嗤笑自己識人不淑還是嗤笑這個世道變幻無常?
模糊的屏風被驟然推開,周思朗看著陰影里帶著頭紗看不見面容鮮血滿身的女子不由得爆出一聲驚叫。
“你是誰?”
晚娘桀桀地笑出聲來,青色的頭紗抖動得厲害,“我是誰?我是你心愛的煙兒啊!”晚娘素手一掀,整張臉露了出來,那樣慘不忍睹的面容上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冷笑,周思朗嚇得后退幾步又是一聲驚叫。
“你不記得了嗎?煙兒,唐煙,長安繡娘啊——”晚娘握著匕首一步步向周思朗逼近,猙獰的模樣宛如厲鬼,周思朗心中惡寒到了極致。
“阿唐!你是阿唐?”孟意如從繡墩上翻了下來,兩個曾經如此要好的女子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認,讓她如何接受這個事實?她一起長大的阿唐,她同吃一碗飯同睡一張床,甚至兩人天各一方之后還是無話不說的阿唐到底經受了多少磨難?
晚娘避開意如疼惜的目光,身體更加顫抖,為了這樣一個結局,她承受不起,承受不起她所做過的那些。
周思朗開始感到渾身撕裂一樣地疼,氣血在胸腹之間翻涌,由內到外有如車輪在身上碾過一般,他煞白了臉靠在桌沿上疼得無法移動分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晚娘走過來貼著他的臉。
“思遠,”晚娘慘淡地笑,“你以為意如的羅裙僅僅只是好看而已嗎?我本來是要讓殺了你的哥哥嘗嘗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沒想到……哈哈!”
半月織繡的美麗羅裙,一針一線里浸透著她的恨和她為他下的穿腸毒藥。她要他在死之前受那錐心之痛!而意如早就喝了加了解藥的茶。
周思朗從桌沿上滑下去,晚娘越來越瘋癲的模樣把他逼得退無可退,“煙兒,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以后你還是我最愛的女人!”
“回不去了,思遠。我為了你燒了臉隱姓埋名回到芙蓉鎮的時候就回不去了,我為了你讓意如進入周府的這一刻就回不去了,”晚娘黑洞洞的眼眸里蓄滿了晶瑩,那般嘶啞看過世事滄桑的聲音穿過沉沉燈幕,“意如,該點魂燈了。”
孟意如坐在地上眼神迷離,她看著晚娘旋身拿起壁上火燭走到周思朗面前燃起他素白衣袍,看著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滾嘶叫,看著他爬過去緊緊握住阿唐的雙腳。
“意如,阿唐這輩子欠你的只能用命來還了,”晚娘絲毫不在意周思朗身上的火舌舔舐上她的衣衫,“看,魂燈終于點燃了。”
“殺死阮旭的兇手,是我。”
盛裝女子緊揪住胸口,愛與恨在四肢蔓延,她認識的阿唐,是殺死她阮郎的兇手。
“你為什么?為什么!”孟意如艱難地支撐起千瘡百孔的身軀,向晚娘走出的每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之上。殺死阮旭,讓算命先生告訴她魂燈所在,嫁入周府,只因為周思朗。愛一個人,為他下阿鼻地獄又如何?
孟意如揚起手掌,然而這一掌卻始終沒有落下,她是多么的愛她的阿唐就有多么恨她的阿唐,只是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該失去的都失去了。
夜色寂寥,女子跨過門檻。
再轉身時,晚娘和周思朗化成一團獵獵燃燒的火焰,原來這就是魂燈。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