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3-05-29 17:45:21
開篇:寫作不僅是一種記錄,更是一種創(chuàng)造,它讓我們能夠捕捉那些稍縱即逝的靈感,將它們永久地定格在紙上。下面是小編精心整理的12篇狐貍階梯結局,希望這些內容能成為您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良師益友,陪伴您不斷探索和進步。
【關鍵詞】小學語文;閱讀能力;閱讀方法
【中圖分類號】G622 【文獻標識碼】A
《小學語文課程標準》中指出:“要加強學生的閱讀實踐,培養(yǎng)學生對閱讀的興趣,閱讀文章能體會思想感情,領悟一些表達方法,注意積累語言材料……”在這些能力形成的過程中,教師作為學生閱讀的指導者,就必須對學生閱讀過程中的一般特點有足夠的了解,并能根據這些特點,結合學生閱讀過程中表現出來的個體差異,進行有針對性的指導,以便使學生盡快地掌握閱讀方法,提高閱讀能力。
一、開展啟發(fā)式閱讀,引導學生在閱讀中思考
小學階段兒童的思維特征是不固定的,還處于引導發(fā)展期。閱讀這種在他們看來不算是學習的學習過程,使他們在心理上更容易主動地去接觸而非慣性地排斥。這種積極主動的學習態(tài)度對于教師培養(yǎng)小學生的閱讀方法打下了一個良好的基礎,輔以富有啟發(fā)性、趣味性的引導,與閱讀內容有關的疑問便會被學生表達出來,教師要抓住這樣的機會,引導他們更有效、更深入地閱讀,從而獲得更多的知識。興趣與學習相結合,是最好的教學方式。例如:在閱讀《狐貍與烏鴉》這篇文章時,引導學生深入思考,為什么烏鴉會上狐貍的當?對狐貍的這種騙術,如果換一只餓極的烏鴉,會不會這樣輕易地上當?閱讀結束后,引導學生繼續(xù)發(fā)揮想象力編故事,講述狐貍騙到肉后又會發(fā)生什么?有的小學生就會說,狐貍拿到肉又遇到了老虎,狐貍乖乖地把肉讓給了老虎;也有的小朋友說,如果烏鴉的那塊肉是臭的,是烏鴉在故意騙狐貍來上當;還有的小朋友會說,狐貍拿到肉后剛要吃,覺得對不起烏鴉,烏鴉沒有肉吃,會餓肚子,于是與烏鴉分開來吃肉……種種結局,不一而足,但都是學生出于自己的思維考慮,自己來編故事、講故事。
二、開展質疑性閱讀,引導學生提高解疑能力
所謂質疑性閱讀,就是通過閱讀活動,從中發(fā)現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小到解決字、詞、音、義,大到篇章結構,每個人都可以提出自己的疑問。然后大家共同歸納問題,師生共同討論解決。在質疑性閱讀中,解疑是我們要取得的教學目標,因為它直接決定了質疑性閱讀教學的效果。所以,教師要采用一些技法去引導學生釋疑。對這一類疑點,有的給予點撥即可,有的則需要提供思路,還有的不僅要“扶其上馬”,還應“送上一程”。例如:在閱讀《找駱駝》這篇文章時,對文中“商人向老人打聽走失的駱駝、老人向商人詢問走失駱駝的情況”時,我們不妨采用分角色朗讀的方式,讓幾個學生來讀。然后引導他們讀課文后引疑:讀了這段人物對話描寫后,你有什么疑問嗎?這時學生的疑問馬上就出來了。在描寫人物對話中,為什么不寫“誰誰說”、“誰誰答”呢?接著教師引導學生品讀書上的對話描寫,讓學生把“誰誰說”、“誰誰答”加上與原文對比朗讀,從而把商人找駱駝的急切心情表現出來,同時學生又體驗了描寫人物對話的手法。
三、開展求解性閱讀,引導學生尋求正確的答案
閱讀教學中,教師向學生明確提出一些帶啟發(fā)性的問題,讓學生以自讀的形式從課文中自行尋找答案、掌握要點,以便解決問題。這就是求解性閱讀。這種閱讀方法能否打開學生的閱讀思路,關鍵在于教師對問題難易程度的把握。如果閱讀內容確實較難理解,不妨提出幾個階梯性的問題,讓學生一步一步地尋求答案。最好采取這樣的策略:先讓學生對問題產生興趣,產生探究的欲望,可以自發(fā)地展開交流討論,從而促進求解性閱讀的順利進行。例如:在閱讀《只有一個地球》這篇文章時,可先設計一個填空題:“因為我們這個地球太(可愛)了,同時又太(容易破碎)了,如果(地球上的資源被破壞了),我們就(別無去處),所以(我們要精心保護地球)!”然后再提問,學生的問題很有新意,如:為什么說地球很可愛?為什么說地球負擔太重了?為什么說破壞了地球資源,我們就難以生存?這些問題正是作者所要闡述的內容,通過開展求解性閱讀,既讓學生提出了質量很高的問題,同時也加強了對課文內容的理解。
四、開展課外閱讀,滲透閱讀過程學法指導
在小學語文閱讀教學中,還要重視課外閱讀。適合小學生閱讀的各類課外讀物是重要的語文教育資源,在開放的語文教育體系中,課外閱讀不是游離于語文教育過程之外的“點綴”,而是語文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學生的課外閱讀大多數是以個體的形式來進行。所以,教師應允許學生個體差異的存在,開展課外閱讀時要充分考慮學生的心理特點和需要,鼓勵他們根據自己的興趣與愛好自行選擇課外讀物,這樣才能激發(fā)學生的閱讀動機。此外,在課外閱讀指導中,教師不能只重視學生閱讀能力的提高,而忽視了學生良好品德的養(yǎng)成。目前,小學生從課外書籍中汲取的營養(yǎng),結構仍不夠合理。所以,教師既要考慮到學生的閱讀自主性,又要加強對課外讀物選擇的指導。由于小學生的閱讀經歷有限,教師不能直接地將抽象的學習方法硬塞給學生,更不能以讓學生學會讀書為借口而放任自流,讓其“暗中摸索”。教師應根據教材特點,抓住訓練時機,巧設思維情境,滲透學法指導,讓學生主動學習,發(fā)揮其主體作用,讓“教材”變成學生的“學材”,在師生共同的實踐探索中讓學生領悟學習方法。
總之,掌握閱讀方法與提高閱讀能力是閱讀教學的生命。開展閱讀教學新模式是探索閱讀教學的途徑之一,需要廣大語文教師擺脫傳統(tǒng)教學模式的禁錮,努力探索,不斷創(chuàng)新,開拓語文教學的新天地。讓語文閱讀教學真正成為學生徜徉文學殿堂、徹底感悟心靈的知識海洋。
參考文獻
[1]石缺梅.精雕細琢,讓語文課堂充滿活力[J].學生之友:小學版,2011(09).
世界上也許是存在妖怪的。只是你從未發(fā)現罷了。
你看不見,但不代表它沒存在過,有些事物,是即使在黑暗中依舊能夠看清的,準確地說,這些事物不需要我們去給予確定:哦,我確實知道它,所以它是存在的。它們像是一束匯聚在一起的頑強光亮,即使是在如此破爛的小街道上。也依舊努力地想要穿透人世的不公與欺詐。帶給我們溫暖。
它們本身散發(fā)出的光,就足以讓我們在像這樣的街道踟躕中,找到方向。我們把這光叫做黑夜中的螢火,叫做信仰。
眼下,這條街道和世界上許多黑夜中的街道是一樣的。老鼠的唏噓聲不斷傳來。垃圾箱中熟睡的野貓卻渾然不知。那幾只在暖氣口相互依偎著取暖的臟兮兮流浪狗,彼此都不認識,只是第一次碰面,卻可以信任地將自己的身體交給對方來溫暖。
沒有流浪狗注意到街中心三個漫不經心走過的人影。那三人在嬉笑,在推搡,在散發(fā)出活潑的生氣,但即使流浪狗們注意到了。它們也不會大聲吠叫。
在這樣寒冷的天氣,省著些力氣總是好的,因為春天還未到這個叫做青丘的妖怪街道上,從來沒有。
第一章 三個妖怪和一個包裹
三個身影在搖搖晃晃地走向不遠處昏暗的路燈,三人,不,是三個妖怪都喝了點小酒,此時快活得不得了。
“罔橫,我告訴你啊,你還真是很沒用啊,干什么都不行。連喝酒都喝不過我。”一張緋紅而美麗的臉被燈光照亮,雙目含笑輕斜著身旁那個扶她的妖怪罔橫。
那個叫罔橫的,是三十多歲的大叔形象,眉眼間倒是有幾分英氣,嘴角叼著一支沒有點燃的煙,小心而沉默地扶著還在大聲叫嚷的女妖怪阿良。
“阿一良一你真是好一煩啊,喝了點酒就說自己喝得多,你看我,你們都看我嘛。參老太爺在酒吧里開的千年參須酒,還不都叫我一個小妖怪喝了,我說什么沒有?沒有嘛。瞧你們當時膽怯的樣子。嘖嘖……我說啊,定力還不到我這個小小狐妖……嗝……厲害……嗝……吶。”走在兩人前面的。是一個小女孩,身著好看的紅色襖裙,一雙大大的杏眼瞪著兩個同伴,不屑地大聲嚷道。
“喂。羽丫頭你小聲一點。吵醒了這里壞脾氣的地藏,咱們都沒好果子吃。”
“怕~怕什么啊,誰不知道罔橫你的道行最高,還怕他們那些小雜碎?”女孩聽見罔橫的警告,沒有理會,但聲音明顯小了下來。
她在炫耀似的雙手叉腰、蹦跳著倒退走路。
“你們看,你們看,我這樣走路都沒得差——”
“錯”字還沒說出口。小女孩就被路燈下的什么東西絆了一下。
“哎呦,誰敢絆我!我看你不想活了,想嘗嘗我的狐爪是不!”小羽轉過頭怒視著,露出小小的手掌威脅道。
“哎,你們快來,快來看,這是什么啊?”語氣里酒似乎醒了些。
兩人晃晃悠悠地走近,低頭一瞥,酒都醒了。
半晌過去,還是沒有人說話。阿良推開扶她的罔橫,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把長椅上的一個包裹抱了起來,放在懷中溫暖著。
“阿良。這、這是人類的小孩子嗎?長得和我們小時候好不一樣啊。”
阿良抬頭向四周張望了好久,此時已是深夜,這街道上再沒有旁人。
“對,是小嬰兒。不知是誰把他狠心地放在這里的,虧得遇到我們……”阿良低頭,伸出修長的手摸了摸小嬰兒凍得冰涼的小臉蛋。
“你說我們叫他……叫他小花好不好?”
“阿良,你干嘛要給他起名字……”小羽踮起腳湊上前去看包裹里的小嬰兒。
“因為我想養(yǎng)他,我想養(yǎng)這個小乖乖。”阿良抬頭看了眼默不作聲的罔橫。
“不行。”
“為什么?”
“你是妖怪。他是人類,這樣不妥。”
“哈,不妥?誰會覺得不妥?是小羽,還是你罔橫?”阿良雙眼銳利地盯著眼前那張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臉。
“他們會覺得不妥,神明,舉頭三尺有神明,阿良。”罔橫躲避著她的眼神,用手指向上指了指。
“神明?神明要是會管我的話,我早就已經死了不知多少次了。我要養(yǎng)他!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雪夜里凍死!”阿良低著頭用臉輕擦著小嬰兒的臉頰。
罔橫滑動了下手指,點燃了嘴角的煙,深深地抽了一口,再吐出來。
“羽丫頭。你怎么看?”
此時阿良也抬起頭,看著小女孩。
“小花這個名字土了點。”小羽猶豫了片刻,笑嘻嘻地伸手摟住阿良。
“我覺得。是不是應該讓他管我叫姐姐啊,良媽媽?”小羽輕聲問。瞥了眼還在一旁嘆氣的罔橫。又擦去阿良眼角的淚水,狡黠地笑了起來。
雪花在路燈的照射下,如同片片金色的花瓣灑在燈下的三個妖怪身上,靜靜地。等待著春天在青丘妖怪街道萌發(fā)的細小聲音。
第二章 有小花的日子
“阿一良,你偏心。能不能不這樣啊,好歹我也是住在你家的啊,比起住在隔壁的頹廢大叔罔橫,你該給我。看我啊,給我這個機會照顧小花。”小羽眼巴巴地看著在給小花調米粉的罔橫。眼巴巴地看著他把奶瓶遞給阿良,又眼巴巴、可憐兮兮地扒著阿良的長衫衣,委屈地叫道。
“給你這個機會怕是米粉一滴也不會到這孩子嘴里了。”罔橫在一旁抬眼道。他在遞奶瓶時努力地避開阿良懷里的小家伙好奇的眼睛和阿良含笑的臉,現在有些懵懵地倚在門前。雙手交叉著。
“嗯一阿良你讓我來喂他一下。就一下,我保證不吃,我好歹也是狐妖吧。我不稀罕,不稀罕的,那個米粉……”小羽說話時很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咕咚”一聲。
“羽丫頭的說辭很沒有說服力啊。”阿良目光從小花一癟一癟吃著米粉的小嘴上移開,笑著看有些尷尬的小丫頭。
“阿良一我也想為小弟弟做件事嘛,你光讓爸爸做,多少使喚下我這個做姐姐的啊。”小羽把頭埋在阿良的衣服里,不斷蹭著她,央求道。
“胡說。”罔橫一甩袖子,走出庭院。
“嘖,胡說,胡說你干嘛要臉紅啊!”小羽盯著走遠的背影。小聲憤憤地說。
“小羽……那你幫小花做件事好了。”阿良猶豫地說。
“好咧,好咧,米粉吃不完了吧,我說也是,讓小孩子吃那么多,對他——”小羽猛地轉過身,剛剛還閃閃發(fā)光的大眼睛卻瞇了起來。
“阿良……那個黃黃的粘在小花屁股布上的是什么?”女孩開始連連后退。
“你弟弟拉便便了。”阿良抬頭看著小羽,無奈地說。
“那、那你看什么?”女孩戒備地問。
“是……你弟弟哎。”
“可。那是便便……”
“你把它拿走就好,我現在騰不開手。”阿良有些急躁。
“呃,好嘛,好嘛。”
小羽一點一點靠近阿良腿上的小花,用兩個手指尖嫌棄地把阿良解開的尿布挑起,再一點一點提起來。
“你快點拿開!實在怕的話,用你的法術,你是妖怪,是妖怪。”阿良大聲說。
“啊啊啊……”小羽被阿良的大聲說話嚇到,一個傳送的訣胡亂被勾畫出來,又緊緊地附在尿布上,被尖叫的她一甩,拋向了空中。
小女孩吃驚地看著空中的尿布。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呆滯的表情迅速變成驚恐,看著尿布繞了兩個優(yōu)美的圈,最后如被磁石吸引一般向她迅速靠過來。
“啊啊……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小羽慌亂中帶著哭腔捂著頭。
“啪”一聲輕響。
“阿良,我的頭,我的頭啊。這算是工傷吧,我要請假,我也要你喂我吃米粉。”
“傻丫頭,抬頭看看再說。”阿良看著還在捂著頭蹲地上的小丫頭。
小羽朝上望了望,她頭上是阿良的一只腿,長裙擺低垂,腿保持著水平橫踢的姿勢。
“做妖怪呢,最重要的是反應能力。像阿良剛才那一踢。就是很巧妙地表現出這個呢!我一定要好好學習,好好學習……”小羽站起身,心虛地不停夸著阿良的好身手。
“剛剛,是誰把這東西扔出去的!”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
“呃,是她。”小羽迅速指著阿良,對頭上緊貼著尿布的妖怪說。
“但、但是鵬大叔,我已經很嚴肅地教育過阿良她了。身為一只妖怪,最重要的就是愛護公共衛(wèi)生。所以,您就不要生氣了。”小羽瞥了眼瞪著她的阿良,趕緊補充道。
“咳,這黃色的是什么?”
“黃、黃色……是我畫畫用的黃顏料!”小羽埋頭苦想,終憋出這句話。
“哦,中氣十足的羽丫頭還會畫畫,真是沒有想到。”
“嘿嘿,我也沒想到。”小羽發(fā)出幾聲干笑。
“可怎么還有點臭?”
“因為、因為我很刻苦畫畫,忘記換顏料,所以……所以就臭了。阿良這才把它扔出去。”
“好吧,我來也不光是為了這件事。”鵬大叔擦了擦頭,轉向阿良。
“你知道花朝節(jié)快到了吧。”
“是,我知道。只是平常這時候也不需要特別準備什么,您這次來是為?”
“句和鎮(zhèn)長叫我通知你。這次的花朝節(jié)與以往大不相同,可能會有貴客要來。”
“貴客?花朝節(jié)不是鎮(zhèn)上的節(jié)日嗎?從來也不曾有貴客啊,這次來的是?”
“我不清楚,只是聽說好像是從遙遠北國來的,是個妖怪大家族。所以鎮(zhèn)長托我叮囑你,作為朝花使者。這一次也不要有什么差錯。”
“阿良記住了。”
“小羽啊,也不怪阿良扔你的顏料。這個,也忒臭了點。”鵬叔臨走又對小羽說道。
“哈、哈哈。”小羽尷尬地笑著,保持著和鵬叔的距離。
“阿良,你干嘛不把小花的事告訴他。還要讓我藏著他?”小女孩埋怨地看著阿良。阿良剛剛在鵬叔進來時,就在小花身上施了個訣,把他移到了羽丫頭的身后。
。我沒有準備好看大家對這孩子的態(tài)度。”阿良低頭盯著小花,那孩子還在用小手緊緊攥著她的手指,似在安慰眼前局促不安的她。
“安啦,安啦,不會有事的,他們都一向很喜歡阿良不是嗎?”
“是啊,希望也會喜歡這孩子。”
第三章 青丘小鎮(zhèn)
有一個妖怪街道叫做青丘,因為周圍依臨著人類居住的小鎮(zhèn),所以總有來往的人會偶爾經過。好奇的小妖怪們,就會在行人背后吹一口涼氣,或者巴巴地穿過好幾幢房子,把自家藏的冰魄從容地敲下一片,再從容地塞進人們的衣領,最后看著他們大驚小怪地叫嚷。笑彎了腰。
當然,這種明顯屬于騷擾的行為在青丘是禁止的,于外交不利嘛。所以在小妖怪們笑得樂不可支時,身后總會站著怒目而視的家長們,待到自家的孩子轉過頭,再一巴掌下去,揪住他們的耳朵,拖回家。
阿良在白天無事時。很喜歡和小羽一起看著這些小家伙們胡鬧。
以前,阿良是青丘乃至整個妖怪界的大明星,她會唱歌、會跳舞。但幾年前,忽然宣布退出妖怪娛樂界的她,卻定居在青丘這個不起眼的小街道上。
妖怪們不知道原因,只有小羽心里最清楚。阿良她啊,是在罔橫回來后才來到青丘的。但她不拆穿、不明說。
今天,青丘的小孩子們都沒有再頑皮,因為有更好玩的事情在吸引著他們。幾天不見的阿良和小羽姐姐坐在小板凳上曬著太陽,更重要的是,阿良懷里還抱著一個包裹。
“阿良,你懷里是什么啊?”
“好傻啊,他笑得好傻啊。”一個小妖怪嘿嘿傻笑著指著阿良懷里的小嬰兒。
“阿良,你在哪里弄到的,我也想要。”
“阿良,他平時吃什么啊,是不是和我的蜃蟲一樣,吃沙子啊。”
“阿良你唱的歌好好聽,我都想睡覺了。”
一陣嘰嘰喳喳過后。小羽老大姐似的推開小妖怪們。
“去去去……沒見過小花啊,你們擋著他曬太陽了,快走開!”
“我就看一下,再說,是阿良的,和你有什么關系啊?”一個小妖怪不服氣地說。
“小花現在是我弟弟!”
“小羽姐不是說自己是孤兒嗎?哪來的弟弟。”
“我、我現在就有了!怎么著啊。不服氣?不服氣的話來試試我的狐貍拳!”小羽威脅似的按響了指關節(jié),一步一步嚇跑了圍觀的小妖怪。
阿良招手叫回小羽,后者順著臺階也就不再計較。
“阿良。我是看你和小花的面子吶,要不依我的狐貍暴脾氣,怎會饒過那些小崽子。你欠我兩個妖情。”
“哪有兩個人情,你又胡說。”
“那天小花能留下來,也有我的幫忙嘛。”小羽抬眼。
“好,好,阿良又欠了羽丫頭一個人情。鬼丫頭,你什么時候像狐貍一樣精了。”
“嘖,人家本來就是狐貍。”小羽頭趴在阿良腿上,一點一點靠近著腿上的小花,把他逗得咯咯笑。
“阿良,你和我說實話,真準備養(yǎng)著小花了?”
“是,我要養(yǎng)他。”
“為什么啊,他有自己的父母吧?我覺得罔橫當時說得是不對,我們不應該放任他在那里凍死,但把他養(yǎng)著,我總覺得青丘主人不會同意的。”
“罔橫不是已經去同句和說了嗎?我覺得她會讓我養(yǎng)著小花的。”
阿良輕輕撫著小羽的頭,這小丫頭是阿良來到青丘不久后,在一個雨夜遇到的。當時她如同一只受傷的小獸般向撐著傘走近的阿良嘶吼、咆哮,嘴里滿是妖怪最原始的情緒。應該,是有憤怒、哀傷還有小小的不甘與倔強吧。也正是這份不甘與倔強,讓阿良覺得,這個有故事的小女孩,會成為自己的朋友,和罔橫一樣好的朋友。
“可……”
“小羽,還記得你第一次到這的情景嗎?”阿良輕輕打斷小羽的話。
“記得,當時我被外面的人們追逐,渾身都是傷痕,是阿良你幫了我……”
“不是哦,是小羽你的不甘心與倔強,拉著我去向你伸出手啊。這一次。對小花的承諾,我也是一樣。”
阿良說著,起了身,抱著小花去和妖怪鄰里打招呼。
小羽看著陽光下阿良的笑臉,像罔橫一樣,很不合年紀地嘆了口氣。
她記得那一天阿良撐著傘走近不斷威脅咆哮著的、歇斯底里的她,一聲不吭地,松開手中的傘,任雨水滑落她的發(fā)梢。任雨點重重打在她單薄的長袖衣衫上,好似一只在雨中被打濕的白色蝴蝶,殘忍地用自己的落魄哀傷讓小羽忘記痛苦。
等到回過神,小羽卻發(fā)現自己已被眼前的女子摟入懷中,緊緊的,有些透不過氣來。
“現在,我和你都淋濕了。”阿良輕聲說道,“所以,你不用怕,我也不要怕。”
“怎么會有這么傻的女人啊……”小羽當時就這般想著,眼淚卻止不住地混著雨水流下來。
阿良從沒有問過小羽為何會被人追趕,又為何執(zhí)意要留在青丘街道。或許,是因為在這街道上,每一個妖怪都有自己必須要留下的理由,或是因為向往、或是因為逃避、或是因為某個人,他們必須生活在這里。
當街道上所有的妖怪都有自己的理由后,這理由也就不再是彼此想要探聽的了。大家都在青丘生活著,內心藏匿著自己必須要堅守的理由,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當時光漸漸爬上他們長久的壽命時,他們似乎也早已忘記自己最初的理由。
你如果問他們,為什么會留在青丘啊?他們多半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我愛青丘啊,我愛這個地方,簡直愛死了。
是啊,有些理由是必須等到夜深人靜,才可以拿出來細細品味的,但苦甜滋味是在白天的笑臉上看不到的。
鬼才信,鬼才信你們的鬼話。
這也是青丘主人——大妖怪句和經常放在口中的話。她是一只巨大的、老到不知年歲的畢方鳥。據她某次花朝節(jié)喝醉時所說,以前是因為房地產逐年井噴的態(tài)勢。讓她終耐不住性子,決定在漫長的有生之年,拖著尚且還有幾分威嚴的身子下海狠狠地撈他一筆。不料,青丘小鎮(zhèn)建好,如意算盤卻打錯,進來的都是她口中的地痞無賴,不交房租不說,還擅自把她封為青丘鎮(zhèn)大鎮(zhèn)長,聽著倒也有幾分氣勢,實際上連鬼的利潤都賺不到。
眼前的這個落魄窮酸樣的男子。理所當然地,成為她不高興的原因之一。
那男子就跪在句和的青和大殿下面。眼前這個老者如彌勒佛般陷在后院淚竹做的安樂椅上,臉上似在不經意地考慮事情,故意無視著底下跪著的罔橫。
自從知道房價在一年間又翻了幾番后,凡是鎮(zhèn)上妖怪有事求她,她都愛理不理的。
罔橫咳嗽了一聲,說道“鎮(zhèn)長,阿良她……”
“你說我辛辛苦苦建的小鎮(zhèn),本想靠收你們的租金過個安穩(wěn)日子,我有錯嗎?”句和轉身睜大眼睛盯著罔橫。
“呃……”
“有錯嗎?當然沒有錯!好嘛,白白讓給你們一個大一大的街道,反過來要我靠著收鎮(zhèn)上其他人類的租金過活。你說讓我說你們這些吃白食的什么好呢!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了,你們就不能可憐可憐我,把租金給我?”句和一被挑起話頭,就滔滔不絕地抱怨起來。
說話間青色羽毛隨著她手腳的胡亂撲騰四下紛飛,倒不像將死之妖的樣子。
“鎮(zhèn)長,老了就不要看韓劇了,對身心都不好。”罔橫抬頭瞥了眼殿中電視上的節(jié)目,慢慢說道。
“咋了,咋了?人家棒子好歹是真情流露,你難道不知道世界上只有這韓劇才是他們的嗎?雖然我這么多年沒出去過吧,可這人心我看得是最透的。你們有沒有在我面前。看我身心疲憊時遞上滿滿一疊租金,拍著我的肩膀說過一次‘別傷心了,餓了吧,要不要我給你煮碗面’?沒有!一次都沒有!你們這群白眼狼!”句和奶奶看了眼電視里要死要活、哭得梨花帶雨還沒死透的女主角,嘴巴一撇,從桌邊抽出手絹,夸張地抽起鼻子。
“……港劇您也不要再看了……”罔橫小聲嘀咕,見句和還要跳起來說話,忙大聲說出自己打擾的目的。
“阿良撿到了一個被拋棄的小嬰兒。”
“哈,又來了一個吃白食的!”句和奶奶眼抬也不抬,盯著電視大聲說道。
“她想養(yǎng)下那孩子。養(yǎng)下小花。”
“長大了我一樣要加租金。”句和在看著下集預告。
“我知道您了解阿良,您能不能幫幫忙……”
“去勸她?讓她把小嬰兒扔了?”老太太將雙眼瞇起來,從正在放廣告的電視機前移開,盯著罔橫。
“不。只是勸她找到孩子的父母。送還回去。”
“罔橫啊,我記得是你到青丘不久后,阿良才找到我,要求在青丘街道住下的吧。但我覺得,我即使是從小見這小丫頭長大的,她的心意,你卻當是比我更清楚才是。”奶奶用明亮的眼睛審視著眼前這個男子。
“我……”罔橫低頭沒有說話。
“我允許阿良在找到小家伙的父母前收養(yǎng)他,但亂七八糟帶孩子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別想往我這老家伙身上推!你也出去吧,好好去想一想阿良的心思。你們這些年輕人啊……有時我倒真不如在電視里看得通透、明白。”
“花朝節(jié)快要到了,我想后果阿良自己早就應該想清楚了。”
在罔橫起身離開時。句和奶奶輕輕說了這么一句,眼睛依舊沒有離開電視。
青和殿后院大片大片的靈犀草,在隨風嘆息著。
青丘的妖怪街道并不是很大,遠沒有句和說的“大一大的”那般大。本來這整個小鎮(zhèn)都是為妖怪所建,四周都圍有老太太四處撲騰著選址時撒下的禁制。但因為第一批妖怪居民的拖欠房租,傷透了老太太的心肝肺,所以她氣急敗壞之下,就撤了禁制,轉而投資起跨種族生意。除了原先的街道外。其他都作了人類居住地。每到月末,她就挨家挨戶地去收房租。
不得不說,人類的錢有時比妖怪的錢好賺。都算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外國人,也好撕破了臉問他們要房租。當然,小鎮(zhèn)上的人們不知道房租大媽是個上古妖怪。也不知道這比其他地方低得多的房租換成妖族財貨很是可觀,當然更不知道他們小鎮(zhèn)中有一個叫做青丘的街道,里面滿是妖怪鄰居。
所以,兩邊都樂呵呵地愉快相處著,一年又一年。
就一般情況來說,今日之景也算罕見,平日里不相來往的人與妖怪間。終于除卻小鎮(zhèn)的羈絆。出現了新的交集。那交集的名字叫——
“他叫小花。很可愛的孩子吧。”阿良在街道一家賣餛飩的小店里站著,有許多妖怪鄰居走過來打招呼,幾天不見,他們都怪想阿良的。一陣寒暄后,眼睛自然就落到阿良懷里的包裹上。
“呵,阿良,幾天不見,不知道你倒有了個孩子。”
“是吧,長得很像我吧。不過這是我撿的,是人類的孩子。”
剛剛還滿是笑意想撥開包裹用手逗弄孩子的妖怪們,聽見此話,都不由得退了幾步,一臉驚恐地望著阿良。
“阿、阿良。聽姐姐我一句話。別弄這一攤子事,還是把孩子放回去吧。這是他該受的業(yè)。”一個女妖怪一臉悲戚看破紅塵狀,打破了眾妖怪的沉默。
“是、是啊,阿良。把這孩子放回去吧,說不定孩子的父母還要來找的。”
“快扔了他,這也太荒唐了!阿良,馬上就是花朝節(jié)了。你難道要把這孩子一輩子束在青丘這里?”
爭吵聲不斷,阿良抬眼看著眼前彼此爭論得不可開交的鄰居們,腦袋有些發(fā)懵,呆呆地立在那里。沒有再說話。
“阿良,你怎么跑到這里了,叫我好找。”一只小手擠過還在爭論的妖怪們,緊緊拽住阿良有些顫抖的胳膊,是小羽。一雙小巧的狐貍耳朵支著。氣喘吁吁地從妖怪們中間擠過。
“怎么了,大家為什么都在這里7”小女孩終于擠到阿良身邊,見她低頭不說話。猛然間抬起頭,睜大了雙眼,怒喝道“你們大家是不是和阿良吵架了,你們是不是欺負她了!虧你們之前還說阿良是青丘小鎮(zhèn)的太陽!”
“阿良,你說他們怎么欺負你的,我?guī)湍悖 毙∨⒌捻佑行┓杭t。
“羽丫頭,是因為那人類小孩的事。”一個聲音答道。
小女孩聽罷,耳朵卻聳拉下來,但她又使勁搖了搖頭,大聲說道“不管是什么事,我永遠和阿良站在一起。你們以前又不是沒有受過她的幫助,這一次,怎么如此忘恩負義反倒指責起她來。”小羽站在阿良前面,狠狠注視著妖怪們。
“羽丫頭,不是大家不通情理,只是這件事……”
“我會帶這孩子去找他的父母,所以大家不要再爭吵了。”阿良輕輕地說,周圍聽見她的話,又都安靜下來。
“但我不會在他父母都拋棄他后,重給他活下去的希望卻又把其奪走,如果我在花朝節(jié)后找不到他的父母,我會帶他離開青丘,不會給各位添麻煩。”阿良抬眼看了看沉默的妖怪們,眼睛里滿是倔強和堅持。又低下頭,抱著孩子快步穿過人群,小羽在身后追著她。
妖怪們聽聞阿良有要離開青丘的意思,都想上前勸阻。卻不知該怎么開口。
冷冷的風在青丘街道吹著,也吹動了小鎮(zhèn)中滿目的草木。花朝節(jié)將至,但青丘依舊是沒有節(jié)日準備似的淡定,或許是因為知道,今年花朝節(jié)注定會來得遲些。
自從和妖怪鄰居們有沖突后,阿良就整日待在自家門前,曬著初春讓人昏昏沉沉的太陽,等待著她認定不會找來的小花父母,會在不覺然間循著她在小花身上下的靈犀香,找到這孩子,把他帶回去。
阿良坐著的地方。在那次沖突后。倒比往常熱鬧了許多。街道上的妖怪們,都努力而笨拙地制造偶遇機會,然后猶豫著克制內心的膽怯,去用手碰一碰、摸一摸阿良懷里的小花,最后再努力地微笑……阿良知道,這是街道上妖怪們表達抱歉與善意的方式,所以她和小羽都不拆穿。
轉眼間半個月過去,阿良依舊坐在街道上陪小花曬著太陽,妖怪們也不再畏懼小花。有時還有一些膽子大的,會去抱一抱這孩子。
小花呢,從一開始就不認生。或許只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所處的境地,和以往冬天的寒冷有一些不一樣,自己無意地揮手告別那個說自己是在受業(yè)的女妖怪后,他在對方的輕輕嗤笑中聽到了雪融化的聲音;自己低頭啃手指,發(fā)出“啵啵”聲響、吹出口水泡后,一抬頭對上眼前賣元宵的鵬大叔,他從對方盛有甜湯的小勺子里品出了春天花草的味道……春天,已經很近很近了,決定命運的花朝節(jié)就在后天。
小羽露出自己的白狐貍尾巴,尾巴在小花面前一提一降。小花坐在阿良編的草墊子上。像貓似的被逗得一跳一跳的。
“阿良,后天就是花朝節(jié)了。”小丫頭托著腮回頭看了下玩她尾巴玩得不亦樂乎的小花,又抬頭看著在整理花朝節(jié)衣服的阿良,悶悶說道。
“我知道。”
“小花的父母還沒有來找他。罔橫也循著靈犀香不知去找了多少日了……”
“來站起來試一下這衣服。”阿良把小羽拉起來,比對了下手中的藕色長紗裙,點了點頭。
“蠻好的,很合適啊。小花,你說羽姐姐穿著這一身去參加花朝節(jié)的表演好不好?”阿良回頭對墊子上看著她倆的小娃娃說道。
“阿良。我不參加花朝節(jié)的朝花演出,有你一個就夠了。”
“這一次啊,也許就是我最后一次參加花朝節(jié)了呢,為了這,羽丫頭你一定要參加。”
“阿良,我們出去轉轉吧,如果,如果阿良可以為了這孩子離開青丘街道,我也可以為了阿良離開,我……”
阿良輕輕摟過小羽。打斷她的話。
“傻丫頭,你留下與離開的理由不能也不會是我,這一點你我都清楚啊。不要違背你心里所想的,就像我掩藏不了我現在的心跳一樣。”
“你的心,怎么跳得這樣快?”
“因為小花的父母來找他了。”
幾片淡粉色花瓣在阿良努力上勾的嘴角旁滑落。
第五章 靈犀
“阿良,你、你說什么?”小羽看著阿良努力微笑著的臉。有些吃驚地問道。
“她說,那孩子的父母找來了。”罔橫一只胳膊搭在樹上,抬眼看著她倆,長而凌亂的頭發(fā)隨著微風輕輕呼吸著,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阿良的背影。
“罔橫,你剛剛是用訣直接飛過來的?”小羽有些吃驚地看著眼前在喘著粗氣的男子。
罔橫從樹上輕輕跳下,落地時沒有一絲聲響。他大步走向阿良,沒搭理小羽的問話,冷冷的臉上看不出剛才的波瀾。
“阿良。”男子站在阿良的身后,輕輕提醒她。
“我知道,是到分別的時候了。”阿良轉身抬頭看著眼前有幾分猶豫的男子“但不管我如何做。我不能剝奪小花的選擇,是不是?小花其實是一直在叫著媽媽爸爸的。是不是?”
阿良俯下身像在那個夜晚一般,沒有考慮后果地,將自己的生命和本來與自己不相干的小花緊緊相連,將他又一次緊緊抱在懷里,給他溫暖和安寧。
“春天已經來了。我沒有理由將你留下了,小花。就像你的理由不在青丘。從來不在這個街道上,你的理由在你身上靈犀草香的另一端,對不對?壞孩子,真是個壞孩子啊,良媽媽都快哭了,只有你傻呵呵地還在笑,是因為已經知道春天來了吧。”阿良輕輕咬著小花的小手,用嘴唇輕輕擦著小花的臉頰,后者在她的懷里咯咯笑出聲來。
“阿良,花朝節(jié)之前就找到了,不是、不是很好嘛。應該高興才對……”小羽想要安慰阿良,卻把自己也帶了進去,聲音有些哽咽。
“阿良。”后面低沉的男聲再次傳來,阿良沒有回應,只是用訣將懷里的小花懸浮在空中,小花顫顫地、一點一點飄向罔橫那里。
“哇啊啊啊啊啊……”清脆的嬰兒啼哭聲傳來,阿良還是沒有轉過身,只是身子開始顫抖起來。
小花大聲哭了起來。在那個安靜的寒冷雪夜,他未曾為自己的孤獨無依哭泣,在眾妖怪不接受他大聲爭吵時,他沒有為自己的格格不入而哭泣。但現在,那個被罔橫小心抱著的小嬰兒。在聲嘶力竭地哭著,似要哭出自己的心腸,想讓剛剛還抱著自己、流下眼淚的女子回過頭,再一次地緊緊摟著他,用她的體溫告訴自己春天已經來到,生命該旺盛地成長,你自己就是你活下去的理由。良媽媽,春天到了,可我離開你應該還是會冷吧。
小花拳頭緊握,上下?lián)]舞著、掙扎著想要到阿良身邊。
“帶他走。現在就帶他走!我不保證在下一秒不會從你懷里奪走他!”阿良大聲叫道,她所站的地方,不知何時卷起了一個個粉末凝成的漩渦,在隨著她顫抖的雙肩,不安地移動著。
“你等我回來。”罔橫留下這句話后,沒有多加耽擱,迅速躍起,將小花帶走。
嬰兒的啼哭聲漸漸遠去,不可聽見,可仍有一絲微弱的氣息在隨著春天的微風帶給聽聞到的妖怪們淡淡寒意。
哭聲輕撫過小羽無奈的神情,縈繞在阿良緊緊攥著的拳頭上,隨著她拳頭中的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入粉末漩渦中,在心上劃出一道道傷疤,永遠不會褪去。
“阿良……”半天過后,小羽才緩過神來。
“小羽留下,我沒事。要四處逛逛,看看這青丘。”阿良驀地說出這話,一個轉身便從小羽眼前消失。
花朝節(jié)就是后天了,此時已是夜晚,阿良就坐在小鎮(zhèn)的森林石道的最上邊,一言不發(fā)地看著泉水從石道旁的山澗處流下,泉水流過處碰到長滿青苔的大塊巖石,在月光下飛濺出耀目的光華。
這是青丘小鎮(zhèn)上的妖怪們朝拜花朝節(jié)神祗的地方。平時基本無人會來,只有阿良,會在心情不好時,用一整夜盯著月光透過密密的森林枝干,傾灑在石階兩旁的石燈上。再如水般慢慢漫上自己的腳邊。
平時這通往森林深處的階梯旁,兩邊呈金字塔形底座的石燈上是沒有光亮的。因為句和大人不允許在這里有特殊的光亮。
“你們知不知道,這一點點的小燈光,都會打擾到節(jié)歷神的遷徙,你們這些半吊子妖怪,要是因為這打擾到了節(jié)歷神在這小鎮(zhèn)上的四季更迭變換,你們負得起責任嗎?”
對這樣的說法,鎮(zhèn)上的妖怪們總是很信服,因為畢竟老太太是上古時的妖怪,歲數恐怕比他們全部加起來還要大。但就算不提這個,你欠人家的房租不交,還要死皮賴臉地違背老太太本就有道理的話,這也說不過去。
因此很少有人在句和老太太連說帶蒙的嚇唬之下再抖索著膽子靠近這里,也只有阿良一個妖怪知道,眼前有些陰森黑暗、無光亮的地方,在盛夏時,卻會因為螢火蟲常常匯聚在石燈中休息徘徊,能夠閃爍出如星河般肆意流轉的美麗。
那肆意穿梭的螢火,能夠讓阿良回憶起以前,記起現在,卻在眼前男子的淡漠神情中忽然黯淡,看不清未來。
“你來了?”阿良抬起長袖,靈犀草粉如同暗夜螢蟲在她的腳邊呼吸著,又在一瞬間分作幾束,向石燈中迅速流去。
霧氣在黑夜中的森林里升騰著,縈繞在兩人之間,凝滯著,似不會散開。
罔橫在恍惚之中驚起抬頭。卻見阿良已從石階旁跳下。在慢慢地走向他。
“回去吧。”罔橫看著眼前裙裾飄飛的女子,輕輕地說道。
“你等我,等我回來。”阿良沒有搭腔,卻抬眼,說出罔橫帶走小花前的話。她有些凄慘地定定看著眼前的男子。
“……”罔橫沒有說話,劍眉卻緊了緊。
“多少年前,你就對我說過,讓我等你回來。我等了,想等你來找我,卻不曾想你躲著我來到這青丘。”阿良輕舉著一只修長的手,螢蟲光芒似水流般隨著她的手向前流動著。仿若在她身后織起了發(fā)光的翅膀。
“我在你來到青丘后,請求句和收留我,她那時問我‘你留在這里的理由是什么’,我卻只是搖著頭,說我不知道。我在青丘住下,小心翼翼地接近你,不再提過去,只是為有一天你會重新面對我,面對我的心意。罔橫……”阿良伸出手,似想要輕輕撫上眼前男子的臉。卻像孩子一般。低頭輕拉住罔橫的玄色長衫衣角,不再言語。
“回去吧。我不值得你付出,也不需要你的付出。”罔橫淡淡地說。
“你為何不敢面對你的心?”阿良抬眼。
“那你又何時能放下你的固執(zhí)追逐?”罔橫輕輕抽出自己的衣角,看著眼前的女子,神色有些復雜。
“付出了一定會有回報嗎?如果是,請把所有的事物都應用上這個法則。再來要求我!你住到青丘又怎樣?努力地不動聲色地關心我又怎樣?我是你的理由,又怎樣啊?我要求過嗎?你的心意我知道與不知道又能怎樣?我那時是說讓你等我,但我說過,若是我不再回頭,你也不要再執(zhí)拗,為你自己而活吧,阿良。”罔橫似下定決心般冷冷地說道,不理會阿良低著頭依舊沒有藏匿住的淚水。淚水一滴、一滴、又一滴地,打在石階上,在霧氣中沒了蹤跡。
“我會在花朝節(jié)前離開,從此以后,阿良你的理由不會、也不能再是一個人了。你留與不留,也不再與我有任何相干。你要,好好地為自己而活。”罔橫沒有再看還立在石階上的阿良一眼,一甩袖子大步離開。
時間在黑夜中停滯不前,沒有人、沒有妖怪會在無意間瞥見,森林邊流轉的如夏夜星河的光的洪流,似崩潰般從一個低著頭的女子身上四散開去,又重歸黑夜的沉默。
第六章 花朝
花朝節(jié),農歷的二月初二,是為百花的生日,傳說中又有十二花神之說。但在青丘,這些都不再重要。因為他們只朝拜自己的節(jié)歷神。那神叫作太昊,是九天上的帝君。
在花朝節(jié)那一天,百花會漸次如慶祝般開放,朝花使者在青丘的朝花廣場上伴百花起舞,為新的一年祈福。妖怪們要將自己的心愿、心意,用訣綁在紅色的浣花條上,再系在廣場中央的千年古樹微雨上,待到滿月重上微雨的最上面的枝椏,句和會不耐煩地取下其中一張紅色紙條,大聲宣布樹上的心愿都會實現。“嘖,鬼才信,我每次都許愿要你們交房租,你們交了嗎?”然后妖怪們會混在鎮(zhèn)上人類中間,在河中放下屬于自己的花燈。
但這一次,因為某位大人物的到來,最后一項人妖同樂放花燈。很遺憾地被取消了。原因是這次來的家族痛恨人類,這也成為句和奶奶如此不安地要叮囑阿良的原因。
阿良不知怎么地回到了家中。
“小羽,我很累了,能不能明天再說。”阿良看了眼自進門后,就緊盯著她的小羽。
“是啊,很累了,累到不行了。那么阿良就不要再讓別人難過了啊,這次的朝花只有你一人就可以了。”小羽將一件東西扔給她。是阿良給她的花朝節(jié)衣服。
“小羽,你聽我說,這一次你必須參加。你別管外面怎么說,這一次……”阿良回過神來,著急地說。
“我知道你必須讓我參加的理由,是為了那個大家族。可是,當我知道,你不加讓步地就替我做出選擇時,我實在是很厭惡你那副自認為是為他人考慮的嘴臉!”小羽情緒激動地說“我留下的理由阿良不必知道,我何時會放棄這理由離開你也不必知道,正像我了解你對罔橫的心意。可我只是在一旁看著,我并沒有去干涉、去幫你們。說到底,這是你們自己的路。那是我自己的路。還是先將自己的理由畫上句點再來幫我吧!現在的你,和街道上的其他妖怪一樣,沒有立場去做出你自認為是讓別人好的事情,我不需要!”小羽一口氣將話都說出,抬頭看著眼前的阿良,等待著她的答復。
半晌過去,阿良只是輕輕笑著。
“是啊,各管各的不就好了嗎,在青丘安安穩(wěn)穩(wěn)地生活不就好了嗎?為何還要去在意對方的感受啊。小羽的理由我不會再管了,如果你覺得你的理由不再束縛你的話,你也離開青丘吧。”阿良慢慢走過小羽,將扔給她的衣服仔細地疊起,放在了長椅上,默不作聲回到屋中。
小羽愣了一會。終沒有再說一句話。屋內傳來輕輕的抽泣聲,輕輕地撕扯著小羽努力裝作兇惡的心,撕扯著她的不安,她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窗外的靈犀草輕輕顫動,似在悲嘆世上人心的不能靈犀。
朝花廣場,句和專為花朝節(jié)朝花而單設的大大廣場,四周盡是樹木花草遮蓋。但此時,因為節(jié)歷不知為何被打亂,滿目都是還有些泛青的花苞,顯得有幾分蕭索。但來參加節(jié)日的妖怪們倒是把自己最好的服裝穿上,熱切地討論著今日要來的大人物。
“阿良,這身衣服好漂亮啊。我就說嘛,論朝花,還是阿良漂亮。嘖嘖,看這身段,看這氣質,羽丫頭怎么說也差個幾年。”
“阿良,這次照前幾次的水準,也就足夠讓那個家族老大驚艷了吧。”
阿良木著臉穿過妖怪鄰居們,進了為她表演準備的帳篷里,機械地梳著頭發(fā)。
“一直這樣梳的話,頭發(fā)該斷了。”阿良聞聲抬起頭,眼前是一個拄著梧桐木拐杖的富態(tài)老太太,杖頭雕著一只盤踞在火焰中的鳥,十分顯眼。
“句和……”阿良又低下頭,長發(fā)如瀑般低垂。遮住了她被淚水填滿的眼眶。
句和輕輕放下拐杖,走至阿良身邊。
“唉,就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你也該親切地叫我這老太婆一聲奶奶才對。”句和伸出滿是皺紋的手,輕撫著阿良的頭。
“奶奶……”阿良抱住老人,混著淚水,將頭埋進她的衣服中。
“傻女子喲,頭不是這么梳的。讓奶奶我給你梳個朝花頭髻,你便隨著你的心,就當是為了你愛的人、你惦念的人舞它一次吧。今后管它什么花朝,管它什么活著死了的理由。你這一生便是只為自己而活,也要活得如十二節(jié)令的花般,時刻都要像太陽一樣燦爛。”老太太慢慢地梳好阿良的頭,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笑著說。
“況且我這老太婆還沒看清這結局,你便鬧著要爛尾,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嗎?好好準備吧,不到最后。一切都很難說啊。”句和眼中帶著幾分狡黠。走出帳篷。
“青丘,哈,果真是只如青丘的名字一般,實則卻比不上我們那兒的萬分之一,您說是不是啊,句和鎮(zhèn)長?”眼前說話的男子一身繡有金色蘭草的白色長袍衫,此刻在用那雙長長的狐眼看著老太太。
“咳咳,白帝嚴重了,雖是同名,卻也只是大膽地用上而已。這小地方,老身權當是養(yǎng)老的歸所,不敢有和青丘眾香之城攀上關系的非分念想。”句和老太太一反常態(tài)地謙恭。
句和本就是當年替軒轅駕馭車乘的上古洪荒神獸畢方,法力自然不在眼前眾香之城的小小九尾白帝的下面。只是啊,既然是退隱了,就不得不低調一點。本來嘛,老太婆一開始起名字時,就想借用那青丘的名聲創(chuàng)造一筆不小的經濟效應,又不曾想過原本在極北之地的青丘正主,會聽說這事,還會特別事兒地帶著家族上下一起來到這鎮(zhèn)上,說什么一定要看一看不一樣的青丘。
老太太理虧在先,就只得處處忍讓,裝聾作啞。眼看著杖頭都被手指狠狠巴出印子,對方的嘲諷還是沒有停止,她猛地一磕拐杖,拐杖發(fā)出如雷聲的巨響。
就在這時,花朝節(jié)的鼓聲很救急地響了起來。老太太被鼓聲震得晃過神來,忙又輕咳了一聲,來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
“白帝請入座吧,花朝就開始了。”
句和同九尾白帝一同入座,白帝身后依次站著一干眾香城的九尾妖狐們。
這時鼓聲又再次響起,伴著低沉的鼓點,一個女子輕輕落在巨樹微雨的旁邊,那樹上早已系滿了紅色浣花紙條,在隨著風輕輕地搖曳著,很是好看。
那舞臺中央的女子,一身淡粉色繡有嫣紅花朵的長長襖裙。頭上挽著小巧的垂云髻,頭髻上斜插著一支淡藍色閃著熒光的鈴蘭花的流蘇簪子,恍若誤入凡塵的仙子。
就在鎮(zhèn)上妖怪們發(fā)出由衷的贊嘆聲時,座上卻發(fā)出嗤嗤的笑聲。老太太有幾分惱火地看著白帝“若是白帝依舊是覺著這朝花使者不合適,大可以提前說出來,我也好把這幾屆的都換了下去,重新選一個。”
“如果,這已經是你們這最好的了,再選又能選出個什么樣的?”男子看著老太太惱火的樣子,輕笑著說。
老太太強迫自己把頭扭回廣場,拐杖上又多出幾個印子。
場中的女子開始舞了起來,襖裙上的長長裙裾隨風擺動著。阿良在輕輕地用不知名的調子哼唱著,那調子有幾分哀傷,有幾分期待,又有幾分滄桑,歌聲伴著微風穿梭在四周的花草樹木間,穿梭在眾人的耳畔。
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花朝的到來,歌聲縈繞回環(huán)了兩次,妖怪們欣喜地看到,那些原本只有花苞的草木,都在短短的時間內開放,花瓣輕輕打開,散發(fā)出春天的氣息。不知何時飛起的靈犀草,在阿良周圍像蝴蝶般流動著,閃爍的光芒托起還在舞蹈歌唱著的阿良。
句和滿意地瞥了一眼白帝手上停止敲打膝蓋的白扇子,笑了起來,“沒見過世面。”
就在句和想去挖苦一番時,阿良卻猛地停住,一只手捂住胸口,靈犀草也如失去助力似的暗淡下來。
第七章 HAPPY END
廣場上的妖怪們驚呼一聲,不約而同地吸了口氣,句和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卻見阿良已直直地落了下來。
“人……人類的味道!”白帝一臉猙獰地盯著下落的阿良“砰”的一聲在濃白霧氣中化作一只一幢樓大小的白色九尾狐貍,狐貍雙目通紅,亮出爪子向阿良抓去,就在爪子快要觸及阿良時,一個身影快速地一躍而上。抱起了她。輕輕落地。
“是、是小花,靈犀草找到的不是他的父母,救他,去救他。”阿良看著眼前出現的罔橫,似放心般地合上雙眼,昏了過去。
句和反應過眼前的突然變故,又見那九尾白狐瞪著通紅的雙眼咆哮著“既是你們違背在先,讓人類混了進來,我就踏平這青丘,讓你們永遠不會打擾到眾香之城的清凈!”
只得一扔拐杖,化作本來面目,來壓制住他。
片片紅色彤云散去后,一只比白狐還要大上一倍的單腿巨鳥抖索著青色翅膀出現在小鎮(zhèn)上,玄色的鳥嘴張開,大聲對著罔橫吼道“做阿良囑托你的事,這里由老太婆我扛著!”
“我待你是小輩,又擅用了你家地址,理虧在先,所以處處忍讓。但不要忘了,你這青丘小狐!我是畢方鳥!就算我老太婆老了、累了,想要退了,也不會任由我的骨頭一點點腐朽下去,任由時間肆意地讓你在這里放肆!殘忍的血隨時可以讓你再回不去你的眾香。既然我用了你的地址,不如就此將你們一族滅了。也省得我老太婆再費事!”
句和張著翅膀看著妖狐九只尾巴末端逐漸亮起的妖火,冷笑道“恐怕在眾香,你沒有聽說過畢方鳥吧,就算是九天的玄火,又哪里像你這般隨意釋放。”
句和在空中輕輕揮了下翅膀。便將快速飛向她的九個妖狐火輕易收入翅膀中,不見蹤跡。
“嘖,我老太婆好容易松松筋骨,連個捧場的都沒有!小的們,都把手掌鼓起來,你們鎮(zhèn)長馬上要拓寬業(yè)務到極北之地了!”她往下瞥了一眼,臉上忽然間有了幾分慌亂。
原來剛剛還在緩緩開著的花朵。此時因沒了朝花使者的引導,卻在漸漸枯萎、散去。看著廣場上的花瓣海,句和躲避著狐貍的撲咬,急忙大聲向下面叫道:
“不要停,接上去,快接上去!朝花儀式不能停!誰,誰接上去!”
就在眾人束手無策時。幾聲清脆的鈴聲響起。一個身著藕色長裙的小女孩出現,手腕上、裙角上綁著的鈴鐺代替了阿良的歌聲,在她的舞蹈中發(fā)出富有韻律的聲響。
白狐忽然間停住了攻擊,木木地轉頭盯著在努力舞蹈的女孩:廣場上的片片花瓣在她的舞蹈鈴聲中重新聚合起來,又化作一朵朵花,在她的舉手間穿梭環(huán)繞著。
一曲舞畢。花朵全部盛開。無數巨大到可以蔭蔽整個小鎮(zhèn)的鳥形影子,迅速掠過,消失在遠方。場上眾人仿佛未回過神,還在驚異地回想著剛剛節(jié)歷神的遷徙之景,卻見那小女孩已緊緊向前跑去,在白狐貍的面前跪下。
“父上。”
場上一片嘩然。女孩低著頭顫抖著。那狐貍卻在半晌停頓后,慢慢低下頭,拱了拱小女孩,輕輕嘆息道:“父上想你啊。”
“你不曾怪過我?”女孩抬頭看著狐貍的眼睛,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
“時間會把怨化成念,現在,我只是念著你啊。”
女孩眼中的淚水終于滑落,雙手擁住白狐的頭,放聲大哭起來,哭聲透過四周濃濃的花香,傳到了冷冷盯著眼前破舊房屋的罔橫的耳邊。
罔橫在安頓好昏迷的阿良后,便循著靈犀香,找到了小花的所在。
那房屋外凌亂地擺著許多酒瓶,垃圾在發(fā)出陣陣惡臭。
“大哥,你說這貨自己會回到我們手邊,是不是我們祖上積福啊?”
“你閉嘴,像我們這一行,最不能信的就是神明和因果。不過話說回來,半月不見,這小孩子倒長胖了。”一個女聲打斷了問話。
“管它什么神明報應,俺只知道,這孩子父母還沒有放棄找他。趕緊脫手,免得麻煩。”
原來這是一個販賣嬰兒的團伙,阿良本以為最后一次接觸這孩子的是他父母,所以就將靈犀草意外地與他們相聯(lián)系。
罔橫此時咬牙切齒地聽著屋內的對話,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惱火。
那夜罔橫離開阿良后就一個人在青丘喝著悶酒,卻不覺背后出現一個小女孩,有些氣惱地瞥了眼地上的各式酒壇子,皺著眉頭問: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避?”
“那你呢。你又何時正視過你的理由?”
“我只知道,如果阿良為了我的理由可以傷心難過,我也不能放任她的理由再去傷害她!”
“說得真是好聽啊。”罔橫一仰頭將一壇酒灌入喉中,還未等仰頭再飲,就被小羽一把奪去,仰頭飲盡。
“罔橫,你到底知不知道阿良她……”
“從前啊,有一個不諳世事的男子,為了能和心愛的女子一起生活。他努力地想闖一番自己的事業(yè),卻終歸慘淡收場。而那女子呢。一心等待著男子回來,卻可以將自己的生活過得美好。男子就覺得,她離開自己應該會更幸福。卻不知道,自己只是自私地不敢承認自己的失敗,不敢承認自己的心和女子一樣都未曾變過,”罔橫又打開一壇酒。抬眼笑著看眼前神色復雜的小女孩“你說,這兩個相同的心意,卻永遠因一個的逃避,不得靠近,是不是很傻啊。”
“理由如果攥久了,沒人會舍得放下,但這一次你們口中的羽丫頭,會抬起頭來面對。身為男人的你,不要讓丫頭看不起!”
“哼,好一句話啊,羽丫頭什么時候話能說得那么狠了?”
罔橫晃了晃頭,清空腦中的回想,努力地將精神放在眼前的棘手問題上。
現今,妖怪們已經不能同人類有正面接觸了,越是法力強大的妖怪,受到公約的束縛也就越大。而對眼前的罔橫來說。要做的已不是僅僅搶奪回小花這么簡單,他要瞞過的,還有一直盯著像他一樣妖力強大的妖怪們躍出雷池的,三尺頭上的神明。
“你讓開。”
罔橫一轉身,見是那九尾白帝,臉色一沉,帶有威脅意味地低聲問“我讓開,倒讓眾香的國君被神明誅殺嗎?”
“笨蛋罔橫,我父上是說,讓我們來幫你。”小羽的頭從白帝的身后露出,后面站著的,還有青丘的眾妖怪們。
“他們的妖力遠不到被神明注意到的程度,但對付這些雜碎,是綽綽有余的。”句和拄著拐杖出現在罔橫身邊。
“孩子,聽我老太婆的一句話吧,有時候,一個人單獨地為一個理由而艱辛努力,遠不及兩個甚至是在場的所有妖怪為同一個理由拼命來得痛快、容易。”她輕輕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又轉過身大聲向眾妖怪說:
“他們不怕神明,不怕因果,不怕自己的心,不怕自己的業(yè)障,以為自己的堅硬頑固可以對付世間一切目所不及的未知事物。那么,既是頭上的三尺神明不管,就讓他們認識到舉頭三尺有妖怪的可怕之處。妖怪們!勇敢地上吧,我句和鎮(zhèn)長,宣布要提前表彰你們的行為,減……減你們一個月的房租!”老太婆一臉心痛的樣子。
“為了小花,為了阿良,我們去教訓他們!”
一群妖怪化作陣陣陰風,沖入破舊房子。
幾聲疑惑的聲音后,屋內電燈忽明忽暗,三個人的哭爹叫娘聲不停傳來,仿佛花朝節(jié)后的又一場小小歡鬧演出,參加的妖怪們很是興高采烈。
第八章 尾聲
“阿良?”
床上躺著的女子睜開眼,見床前站著笑瞇瞇的小羽和滿是焦急神色的罔橫,阿良披散著頭發(fā)掙扎著撐起“小花,小花呢。我說了沒有?他們要賣了小花,救他,快去救他……”
罔橫一言不發(fā)地按住情緒激動的阿良,小羽上前幫她掖了掖被子,努了努嘴“小花就在你旁邊吶,傻女人。”
阿良偏頭看了看,小花就在她枕頭上安穩(wěn)地睡著。小嘴上勾,似在做著好夢。
“謝謝,謝謝……”阿良弓了弓身子,把頭與小花的頭挨在一起,淚水濡濕了枕頭。
花朝節(jié),青丘小鎮(zhèn)的花朝節(jié),隨著節(jié)歷神祗的圓滿遷移離開,并沒有預示著結束,相反,這只是開始。
春天是四季的開始,花朝,是小鎮(zhèn)新的一年的開始。
黑夜沉沉地為小鎮(zhèn)染上顏色,安靜無聲卻不適合今夜的青丘,鎮(zhèn)上人們舉著各式花燈慢慢行進著,穿過各個房前,不管屋內是燈火獨亮還是黑暗隱藏,都大聲歡笑著邀請朋友去欣賞自己的花燈。那燈上寫有自己的理由,自己的執(zhí)著,自己放下的或是不曾放下的執(zhí)念,它們都將隨著水流漸漸被淡忘。
就算是當時刻骨的痛、銘心的愛、抑或悔恨的眼淚,都會在心中劃下印記之后被新的理由所填補,只是,那個新的存在的理由,是一種圓滿后的快樂與釋然。
鎮(zhèn)上人們沒有注意到在經過一個街道后,同行的人卻增加了許多,那個街道就叫青丘,如同青丘小鎮(zhèn)的縮影,演繹著和人們相同的悲喜歡鬧。
。阿良,你許的是什么愿望?”小羽看著阿良淺笑著放下自己的花燈,那燈隨著河水晃晃悠悠地與許多燈匯聚,一起向遠方蕩去。
“是空白。”阿良抬眼看了看罔橫和小羽,低頭看了眼在她懷中睡得安穩(wěn)的小花。輕輕站起。又出神地看了看那輪沉在水中余波的月亮。
“走吧,我們去把小花送還給他的父母。”
阿良像往常一樣招呼兩個朋友。
十二花神也好,太吳也罷,青丘的妖怪們只是缺少一個理由。來再一次正視自己掩藏的內心。正像十二時令不同的花漸次開放,自己的勇氣需要自己去積攢:
正月蘭幽蕩,二月梅飲霜,三月桃花漾,四月牡丹王,五月芍藥情深腸,六月榴花映火,七月蓮花含笑,八月紫薇浸月,九月桂花飄香,十月芙蓉拭淚,十一月菊英聚。十二月水仙負冰上。
“小花,你可以記得良媽媽、羽姐姐、罔橫爸爸,可以記得青丘的妖怪朋友們,但是啊。有些事物,即使丑惡、即使傷害到你,也不要在心上留下地方,那地方是為你的理由留下的,為了這浪費,不值得。”阿良俯下身輕輕吻了吻小花,小聲說。
那孩子此時甜甜睡在自己的小床上。旁邊是在地上哭得睡著的他的爸爸媽媽。
當一切醒來,他們或許會覺得自己是剛結束噩夢一場,現在夢醒了,因為世上,除了三尺上的神明,還有妖怪們靜靜守護著自己的理由。當他們含淚對著天感謝時,遠方一個小街道上,也有著許多妖怪,因為他們的孩子在改變,那改變像春天一般,可以安靜地融化厚厚冰雪。